云台山水墨行：青龙峡畔的秋日禅意

婷婷

金秋十月，随团漫游豫北名胜云台山，于层林尽染处寻得一片静谧天地。九曲青龙峡如巨龙盘踞于太行南麓，相传为唐代道教名士司马承祯隐居之地，所谓“青龙栖谷，紫气东来”，正是对此地灵气的最佳注解。山色在秋雨后愈发清透，雾气在谷底游走，仿佛整座峡谷都浸在一幅未干的水墨画里。

刚进青龙峡口，便见一座古朴石坊横立眼前，双龙盘柱，苍劲有力的“青龙峡”三字刻于其上，像是从山骨里长出来的名字。抬头望去，阴云低垂，藤蔓缠绕着石缝，绿意与灰岩交织，竟让人一时分不清是山在呼吸，还是我在梦游。那一刻，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山谷。

石门之后，绿树掩映间，一位游客戴着帽子与墨镜，静静站在龙雕石门前，仿佛在与这座千年峡谷对视。我也驻足，学他抬头凝望——那条盘踞的青龙，鳞爪飞扬，似欲腾空而去。可它终究没有飞走，而是化作了山的一部分，守着这方水土的静与净。

再往里走，竹林深处，一尊卧佛安然躺卧于岩石之上。石面斑驳，却掩不住那份从容。他闭目似眠，衣褶如水波般缓缓流淌，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停驻。雨后香炉无烟，石径微湿，我站在几步之外，不敢高声，唯恐惊扰了这份尘外的安宁。那一刻，忽然明白，所谓禅意，未必在钟鼓声声的庙堂，而藏于山风拂面、落叶轻响的刹那。

深入峡谷，岩壁如书页般层层叠叠，那是大地写下的无字天书。木桥横跨溪涧，我撑伞而立，看飞瀑碎玉般溅落在灰褐的岩面上，水珠四散，像无数细小的音符在跳动。栈道悬于半空，脚下是奔流的溪水，耳边是风穿岩隙的低语。这景象，竟与《水经注》中“悬崖倒垂，飞泉吐漱”遥遥呼应。原来古人所见，今日仍存，只是我们走得太快，忘了停下听一听山的呼吸。

几位游客撑着黑伞，在木质栈道上缓步前行。栈道依山而建，蜿蜒如蛇，一侧是红褐色的峭壁，纹理如岁月刻刀雕琢；另一侧是奔腾的溪流，白浪翻卷，撞击着河心的巨石。他们不时驻足拍照，神情放松，仿佛不是在赶行程，而是在与山水对话。我也放慢脚步，任雨丝轻敲伞面，秋意顺着衣领渗入心底。

一座粗木搭建的桥横跨急流，桥身结实，栏杆由原木拼接，与四周的原始风貌浑然一体。我站在桥中央，雨伞微倾，望着湍急的河水在石间奔突，激起层层白沫。桥下水流如诉，桥上人影如画，那一刻，仿佛整座峡谷都在流动，唯有心，渐渐静了下来。

两位游客撑着彩色雨伞，走在溪畔的栈道上，身影融入幽深的谷底。我跟在不远，听着脚下木板轻响，看两侧岩壁高耸入云，植被茂密如织。溪水潺潺，不疾不徐，像在吟一首无人听懂的古诗。这路，走着走着，竟有了几分修行的意味——不是为了抵达，而是为了感受每一步的踏实与当下的清明。

转入一条窄谷，石板路湿滑，两旁岩壁紧逼，水痕斑斑，像是山在流泪。蓝伞下的人影缓缓前行，落叶散在脚边，踩上去沙沙作响。这声音，竟比城市的喧嚣更让人安心。原来幽静不是无声，而是心无杂念时，连雨滴落地都成了天籁。

登上一处观景平台，我倚着木栏远眺。峡谷深邃，岩壁如削，树木在阴云下泛着墨绿的光泽。平台地面湿润，映着天光，像一面模糊的镜子，照见了山，也照见了自己。刚下过雨，空气清冽，我深吸一口，仿佛肺腑都被洗过一遍。此刻无言，却觉得与这山、这谷、这秋，有了某种默契。

途中忽见一尊石雕虎首傲踞岩顶，双目炯炯，似在守山，又似在问客：你为何而来？我笑了笑，掏出手机留影。它不语，我亦无答，但那一瞬的对视，竟像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对话。继续前行时，林间小径上落叶铺地，与同伴并肩缓行，雨丝轻拂伞面，秋意沁人心脾——这或许就是旅行最真实的馈赠：不在于看过多少风景，而在于某一刻，心突然安静了下来。

那虎头石雕威严依旧，立于岩畔，仿佛自古便在此守候。我绕石而行，不觉放轻脚步。它不属庙宇，不列碑林，却比任何文物都更贴近山魂。或许，真正的守护者，从来不需要香火，只需一片不被惊扰的天地。

林间小路上，一对游客撑伞缓行，身影融入秋色。黄叶与绿树交织，脚下落叶沙沙，像在低语季节的变迁。我不紧不慢地跟着，不为追上谁，只为不错过这一路的静美。旅行团的脚步总是匆匆，但在这条小径上，我悄悄把时间调慢了一格。

此行虽为跟团，步履匆匆，然每一帧风景皆如画卷展开。云台山不止雄奇，更有禅意深藏于幽谷之间，值得慢品细读。回程路上，我摘下墨镜，任秋风拂面。原来所谓水墨行，不是用眼看的，而是用心去晕染的——那一抹青龙之影，一缕卧佛之息，早已悄然落在我心深处，成了这个秋天最沉静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