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源(二五九)

屋梁落月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里那里弄清楚了,打针呢?还要不要弄?要啊,为嘛不要?要就脱衣服!脱衣服?先脱衣服再打针,正常程序而已,老师不会连针也没打过吧!打过呀,有胳膊针,有屁股针,你指的是哪一种?都不是,我这种专取中路,打中间。打中间?还得脱了衣服?你个臭陶小龙真坏!我的针不坏,硬度杠杠的……”乔建春说着说着,竟吃吃地笑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想不就是打个针吗?有什么好笑的。小时候最怕打针了,每次感冒发烧要去先生那儿打针了——那时候管医生都叫先生——都闹得沸反盈天的。当父亲掐着脖子按着脑袋把我强押到先生那里,我反而老实了,只是身子如待宰的羔羊一样瑟瑟发抖。那位老先生温和的一笑,说:“别怕,不会疼的!”父亲冷冷地重复道:“听到了没有?不会疼的!快点儿的!”我磨磨蹭蹭地解开了裤带,父亲一个“脱!”字出口,我一哆嗦,裤子自动褪到了脚后跟儿。那时候还不知道害臊,裤子掉了也不往上提。“姑娘家家的,不兴这样。”老先生随手替我将裤子提上,柔声细语地说了句,“半边,半边就行。”父亲按住了我的头和胳膊,不让我动弹。我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挨扎的一刻。先是感觉到丝丝的凉意,接下来是嗖的一下,一股锐痛直达心底,持续再持续,终于锐痛感没有了,屁股表面还残存着些微的疼,一个温热的手掌在疼处按压了片刻,便什么感觉也没有了。父亲命令我——“穿上裤子!”“走了!”我木头人似的一一照办,再也没有来时的百般不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正自神游幼年,情怀莽莽,胳膊上忽然一紧,一低头间,却见乔建春娇躯半裸,双手拉住我的手臂,呢喃着道:“小龙,那时候在外面喝风吃土的,姐姐断不会答应你的无理要求,但现在到了屋子里边,你就尽管敞开了打……”边说边把我的手臂拉向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看着我手臂的方向,我脸上一红,霎时间什么都明白了。什么打针,不就是林更夫讲过的骗小孩子的荤话吗?俗话说酒能乱性,这个建春乱的真够可以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忙不迭地一甩手,像被蝎子蛰了一样挣脱了她的束缚,为了防止她继续纠缠不休,三跳两跳回到我的床上,顺势把被子遮挡到了身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好在乔建春并没有追撵过来,自顾自地絮絮叨叨道:“小龙,我知道你是口头上的浪子行动中的君子,要不然我被人扯去衣裳那次你也不会把外衣主动脱了给我。你说你可不是什么君子,你若是君子的话也不会把姓林的和他老师一起关入树洞中了。不过姓林的面对的最起码是个母的,比起你当时的处境幸福快乐多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想,将我和林卫冕关入树洞的果然是这小子,只是我们怎么跳过了铁笼子的经历。单单这样一想,我的脸便涨红了。怎么?难道你也想体验一把那种尴尬的境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很快我就明白了那种境遇比我想象中还要尴尬得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乔建春续道:“刘中铁在你的身前,还不老实,一会儿撅腚一会儿晃头,更要命的是还时不时叮儿当儿地向你开炮,别提那个臭啊,熏得你呼吸都无法正常了。你说刘中铁你能不能稍微憋着点儿。刘中铁说:‘没法子,中午就的炒萝卜丝,晚上吃的萝卜馅包子,可能过于通气了。’他妈的,你气是通了,老子快背过气去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好容易熬到刘中铁的肠气排的差不多了,你长舒了一口气,刘中铁却嚷嚷起来道:‘哎!小龙同学,你没事戳我屁股干嘛,想鸡奸我啊!’你说你不怒反笑,闻闻味道已经够受了,你刘中铁的屁股上长花儿了,还值得老子鸡奸?‘不鸡奸你那根大针怎么硬邦邦的?’你说硬吗?你怎么没感觉?‘你是没感觉,感觉都在我屁眼里。我说好端端的忽然排气不畅了,原来是你小子在作祟。’你扭了扭下身,这才感觉到其硬如铁了,心说你这小老二真够饥不择食的,也不看看前面是桃源仙洞还是龙须臭沟,竟鸡巴瞎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这里自怨自哀(艾),刘中铁那里却呻唤上了。‘哎呦!好痒,哎呦!不过也好舒服。别——你你别——停!求你了!接着动、动、动、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乔建春惟妙惟肖地学说着,只是用的是自己的本声。那淫浪的语气语调,直听得我脸上红霞乱飞,心中小鹿乱撞,恨不能用被子将脑袋全捂住,又偏偏留了一道缝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乔建春的声音越来越小,几近无声。我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她睡着了。谁曾想她一连说了十七八个“动”字之后,忽又大声道:“动你妈个头,小爷我何等样人,岂能为你这种货色所动。小龙,你这话说的真有大丈夫气概。那是,我堂堂的处男之身,不能断送在那个铁圈圈内。你说你决定了,宁折不弯,对准他的一侧胯骨轴子,用力一顶,只听咔嚓一声。怎么了?立马软塌塌了。刘中铁苦求无功,也就罢了。再后来,他便打起了呼噜。亏他在这种情形下还能睡得着。而你却一点睡意都没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说你在想这机关是谁设置的?田小小吗?如果是她,只能说明她在装傻。她为什么要装傻?她装傻给谁看啊?很显然不是你,也不是身前这个刘中铁?极有可能就是林校长。她逮住你俩干嘛?为了引林校长出洞?如果林校长不理会呢?你俩岂不是要风干在这里了。等等!有没有可能是另外一个人?谁呢?那个像你姐姐的读书女郎?她为什么要对付你俩?也许你俩只不过是她要对付的对象其二罢了,其他人,林校长、杜主任、马主任、宋干事,一个都跑不了。说到缘由,大概也许正是因为田小小她的私生女,呸!什么私生女?应该是她的姐姐妹妹才对。姐妹受了委屈,姐妹帮忙出手合情合理合法。唉!不想这么多了,关键是现在怎么办?向她讨饶,求田小傻原谅?还是硬撑到底,等待援军?可是你一个农村来的穷棒子,哪里能请来援军?对了,刘三铁他姑不是那谁吗?刘四眼说不定会来搭救她大侄儿,你正好跟着沾沾光。想着想着,你也进入了梦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等到醒来的时候,你说眼皮还未张开,已经感觉到了眼前有一片光亮。你心头一喜,想自己获救了?睁开眼来,却吃了一惊,眼前并没有什么光亮,严格来说,只有一团发光的影子。是一条人影,倒吊着的人影,看形状像个女子。你碰了碰身前的刘中铁,他从半声呼噜中醒觉,喃喃道:‘天——天亮了?’你提醒了他一句快看前面。刘中铁愣怔了片刻,才大呼小叫道:‘仙女,救我!’你说什么仙女,没看见是倒吊着的吗?‘倒吊的仙女,也是仙女,一定是我福大命大,仙女显灵来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一时间无语,那个影子却开口了:‘姑姑姑姑,你别生气气!’你听出这声音是田小小的,只是不知道她口中的姑姑又是哪一个。‘姑姑姑姑,小小不敢敢了。’听意思好像田小小犯了什么错误,在求她姑姑原谅。”没有等到姑姑的回话,田小小把上面两句话颠倒了一下顺序又重复了一遍。刘中铁叹息了一声道:‘做梦梦到有个仙女来救我,醒来还以为梦里成真了,却原来是个小傻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心说你才知道啊,不过你刘中铁未必知道,她不仅是个小傻子,还是个自身难保的小傻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说你正想着,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小,我看你是非常敢敢惹我气生生,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外面都是坏坏鸟,你就是不听,莫非你挨绑被火烤没长了记性,还想重复踏入同一条河流?’田小小回答:‘不是是。’‘不是是什么?别的不会,倒学会犟嘴了。我每天早晚让各背一遍的约法三章你往心里去了吗?背一遍我听听。’田小小结结巴巴地开始背:‘一……出大门门,二……入人群群,三……理生人人。’‘你忘背了几个“不”字知道不?’‘一不不出门门,二不不入群群,三不不理人人。’那女子叹息了一声说:‘终究是记吃不记打,不不加倍,你可知罪?’‘不不不,知罪罪。’‘明知故犯该当何罪?’‘不不不不,打屁屁!’‘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须怪不得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话音刚落,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田小小啊的惨叫了一声,身子抖动了一下。接着便是啪啪啊啊,啪啪啪啪,啊啊啊啊,连声响起。那声音啊,老师听过夜猫子的叫声没有?简直是一个妈生的,真真让人心惊肉跳,不想听完。你说你有心抬手把耳朵捂上,手又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两种声音的肆意折磨。偏偏那轻柔的女声也不闲着,继续道:‘你记住,抽你鞭子的并不是我,而是外面那些红卫兵坏蛋。为首的一个叫林更夫,他手下的爪牙有杜文章、马向前、刘巧志、宋时光,这几个爪牙底下的小喽啰也不少,有陈大伟、姚远、刘中铁、陶小龙,每个人的名字和长相你都要牢牢刻在骨子里,融进血液中。’‘小小不——不——’‘不什么不,这些人就是烧死你父亲的罪恶元凶,又想着让你步你父亲的后尘,你难道一点不恨他们。’‘恨恨!’‘恨就对了,那你应该怎么做?’‘恨恨!’‘光嘴上恨恨不行,你得付诸行动。跟着我念: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伤我者必十倍还之。’‘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伤我者必十倍还之。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伤我者必十倍还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番言语听得你心底直冒凉气,这个女子的话如此恶毒,偏生说话的语气又这般温婉可人,称得上天使声音蝎子心。你说身前的刘中铁显然却没这样想,只听他大吼一声道:‘还你个头,什么时代了,还玩冤冤相报那一套。呔,老妖婆,吃我一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的一声巨响,刘中铁又震天介哎呦一声,没等到他说话,你便感觉脚下一空,身子猛然间急坠。下坠过程中,你说你的七窍里都灌满了风,整个人就像一只中空的尿脬,越胀越大。奇怪的是,你的耳旁风声更为紧迫更为爆裂,蓬的一声,尿脬破碎了。值得高兴的是,这破碎声不是你的,因为你还在继续下坠。耳朵里传来噗嗤、哎呦两声遥远的连响,跟着你脚下似乎踩上了一团海绵。你正诧异间,刘中铁已经大呼小叫道:‘谁在踩老子的肚子?妈拉个巴子,你以为是体操垫啊,踩一下不行,还带上蹿下跳的。’听声音正是从脚下发出的。你这才明白,原来是他下落的速度比你快,不但先一步落地,更进一步做了你的肉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小心翼翼地挪了一下脚窝,不想又引来了刘中铁的一阵呻唤:‘哎呦!你脚上没长眼啊,不知道肚子下面是老子的龙脉所在吗?要是踩断了我老刘家的龙根,老子和你拼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说你索性一个小跳,彻底离开了刘中铁的身体范围。刘中铁哼哼唧唧地站起身道:‘小陶陶,看见踩我的人了吗?’这称呼一叫,你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嘴里胡乱地应付说:‘光线太暗,没看清,不过看身形应该是一位大美女。’‘美女她人呢?’‘听你叫唤得凶,吓跑了。’‘小陶陶你没赚我吧?’‘谁赚你你是小狗。’‘这就是了。咱们这是在哪里?刚才那老妖婆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说刘中铁一起身,屁股底下竟露出了一道微光,仔细一看,原来是手电光。你想哪儿来的手电?难道是自己掉的那个。理由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说你看见了光明,也就想通了个大概,可能是刘中铁的拳头击打间,无意触动了什么机关,才导致了你们一会儿上天一会儿挨挤一会儿入地,就说:‘好像又来到了地下,你要想见她,可以再来一拳。’刘中铁道:‘我又不是傻子,干嘛非见她不可。来!我驮着你,咱们上去!’你说刚才不还争得不可开交,这会儿怎么转性了?‘我可没有转性,咱俩的事,你出去后也不要乱讲,尤其是不能让我姑姑知晓。她那个人,一贯的老脑筋旧思想。’刘中铁郑重其事地告诫道。什么?老师说他喜欢我,别开国际玩笑了。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异性恋,瞎了眼也不会喜欢上一块儿铁疙瘩不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说不说这个了行不行?书接上回。刘中铁驮着你出了深坑,你也将他拽到了上面。他对准铁皮作势欲打,铁皮却吱呀一声开了,一缕天光透了进来,空气中带着股清冽的味道。出了铁皮门,见草尖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听半空中传来两声布谷鸟的叫声,一副重获新生的新鲜感,看样子正是清晨。你深吸了一口早晨动力十足的空气,心想黑暗中不知岁月,不知不觉间你和刘中铁竟被关了一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刘中铁手舞足蹈地说:‘陶陶,咱们这就算自救成功了是不是?’图书馆楼门处人影一闪,恍惚间似是你的姐姐。你想难道是姐姐救了你俩二人?她为什么也会在图书馆?还出现的如此神神秘秘?是不是她也像田小小一样,受了杜鹃老师的挟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说你急于过去一探究竟,可刘中铁却说早晨姑姑该对他查岗了,如果发现他没在视线范围之内,一定不会轻饶过他,所以他必须赶紧回去。两个人分道扬镳后,你便独自一人走进了那座处处透着邪门的图书馆。</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