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昵称:江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美篇号:7769499</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图片来源:自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配乐:《云水禅心》</span></p> <p class="ql-block"><b>题记:我看秋来秋伴我。</b></p> <p class="ql-block">北京的秋总裹着一层湿漉漉的凉,连下几日雨后,公园的石板路缝隙里都渗着潮气。悬铃木的枯叶铺了满地,踩上去软得像踏在老照片上似的,鞋底沾着细碎的残叶,走几步便落下一点点“焦黄的记忆”。往日里齐腰的草丛仿佛矮了半截,不经意露出底下枯黄的草茎,风一吹就簌簌地抖,倒像是在低声数着日子——又或是在叹,这秋来得这样急,连让草儿好好道别的时间都没有。</p> <p class="ql-block">我蹲下身,指尖碰了碰一根草茎,凉得像触到了冬天里外婆的手。那手曾无数次牵过我的,布满皱纹,却总带着暖,后来渐渐没了力气,连握稳一支笔都难。如今这草茎也是,轻轻一折就弯了,折痕处泛着一种不屈和坦然,像极了外婆晚年时干枯的指甲。正怔忡着,眼角忽然瞥见几丛“老草”,长在国槐树下的湿润土地上,茎秆绿已经淡了,却顶着毛茸茸的穗子——红的像浸了胭脂的棉团,白的像揉碎的云絮,潇潇洒洒地立着,倒有几分外婆坐在藤椅上的模样。 </p><p class="ql-block">外婆晚年时也爱这样,头发白了大半,却总把衣领扣得整整齐齐,手里攥着老花镜,慢悠悠地翻一本旧相册。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把银丝染成浅金,她翻到某一页会忽然笑,指着照片里骑着木马的我说:“你妈妈小时候总爱揪院子里的狗尾草,你小时候却爱揪菜园里刚栽下的小白菜”。任窗外的风把窗帘吹得飘起来,任厨房里的粥熬得咕嘟响,她自有一种不慌不忙的从容。</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这草大抵也是如此,明知霜降在即,仍把最后的力气凝成穗子,像是要给这深秋留个念想。我忽然想起韦应物的诗:“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从前只觉幽草可怜,如今倒懂了,它哪里是可怜,是骨子里的韧,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骨气。</p> <p class="ql-block">恍惚就想起前几日在山西高速路服务区见的睡莲。那时刚从高速上下来,浑身裹着旅途的疲惫,正想找个地方歇脚,却被院子里的几口水缸绊住了脚。水缸该有些年头了,缸壁渗出一些水迹,这就是“础润而雨”的样子吧。静静的水面平得像刚磨好的铜镜,映着头顶的阴云,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水里卧着几枚圆叶,绿的油亮,像被谁精心擦过,枯的卷了边,像揉皱的油纸,却偏偏托着一朵白莲花——花瓣舒展着,层层叠叠,蕊心是嫩黄的,像落在水面的月光,又像外婆年轻时戴过的玉簪花,清清爽爽,不沾一点尘埃。</p><p class="ql-block">没有蜂蝶绕着转,也没有游人特意驻足,偶尔有风吹过,水面漾起细微波纹,莲花也只是轻轻晃一下,又恢复了原样。我站在缸边看了好久,连家人的催促都没听见。忽然觉得,这睡莲倒像个通透的人,知道自己的天地不过一缸水,便安安静静地开,不与牡丹争艳,不与荷花比盛,哪怕身边的枯叶沉了一片又一片,哪怕公路上的汽车呼啸而过,它只守着自己的方寸之地,把日子过成了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周敦颐写的是莲,可我觉得,这睡莲更多了一份“不争”的禅意——它不争花期长短,不争世人眼光,只在该开的时候开,该谢的时候谢,从容得让人心安。</p> <p class="ql-block">思绪又飘回仲夏的山。那时和她踩着晨光去爬山,天刚亮,山里还飘着薄雾,空气里满是草木的清香。山路上满是没过脚踝的草本植物,狗尾草摇着绿穗,毛茸茸的,碰在腿上痒丝丝的;蒲公英举着白伞,风一吹就飘得满山都是,她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把空气,引得我笑她笨;还有些叫不上名的草,开着细碎的紫花,像撒在绿毯上的星星,风一吹就漫山遍野地晃。</p><p class="ql-block">她牵着我的手,指尖带着汗,掌心却暖得很。我们踩着草叶往上走,听草茎被踩弯又弹起的轻响,像是大地在小声笑。走到半山腰时,她忽然停下来,指着一丛草让我看,那草的叶子是心形的,开着淡粉色的小花,她说“这叫‘心叶堇菜’,像不像我们俩?”我笑着把他拥抱在怀里,心里却甜得发慌。那时觉得,这些草真有劲儿啊,仿佛能把整座山都染成绿色,永远不会枯,永远不会老。可如今再想,那时的天真多好——我们总以为时光会停在最美好的时刻,就像以为那些草会永远绿着,却忘了“一岁一枯荣”才是草木的常态,也是人生的常态。</p> <p class="ql-block">直到看见楼下退休大哥大姐的小菜园,才惊觉草本植物的生命原来各有各的活法。那菜园就在小区围墙边,用竹篱笆围着,里面种满了菜,绿油油的,在深秋的萧瑟里格外显眼。我每天下班路过,总爱停下来看一会儿。篱笆边的韭菜是多年生的,大哥说种了三年了,割了一茬又冒一茬,叶子总是嫩生生的绿,像是永远年轻,永远有活力。每次看见它,我就想起小区里的张奶奶,八十多岁了,还每天早上练太极,腰板挺得笔直,说话声音洪亮,一点都不像古稀老人,倒像这韭菜,越活越精神。</p><p class="ql-block">旁边的白菜刚要卷心,叶片水灵得能掐出水,裹着一层细细的雨露,像穿了件白纱裙。大姐说这白菜是初秋种的,是北方冬天主打的“爱国菜”,“一盘醋溜白菜,下饭!”她说话时笑着,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白菜叶子的纹路,满是生活的烟火气。</p><p class="ql-block">最妙的是墙角的野芹菜,没人特意种它,不知从哪儿飘来的种子,就自顾自地长了一片,茎秆带着紫,叶子是鲜绿的,摘一把回去焯水,拌上香油、醋和蒜末,就是一盘清爽的小菜。我曾问大姐,这野芹菜不用管吗?她笑着说“不用,它自己就长得好,比种的还壮实”。</p><p class="ql-block">看着这些菜,我忽然想起《诗经》里的“采采芣苢,薄言采之”,古人采的是车前草,如今我们种的是韭菜、白菜,可那份对草木的亲近,对生活的热爱,倒是一样的。这些草本植物,有的被精心照料,有的随遇而安,却都在自己的一方土地上,努力地生长着,不抱怨,不放弃,像极了世间的普通人——有的一生顺遂,有的历经坎坷,却都在认真地过着日子。</p> <p class="ql-block">风又起了,公园的草穗子晃了晃,我裹紧了外套,却不觉得冷了。指尖还留着草茎的凉意,心里却满是暖意。原来草本植物的生命,和人的日子竟这样像。有的匆匆忙忙,比如春天的荠菜,冒头没几天就老了,像那些英年早逝的人,来不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有的从容不迫,比如深秋的穗草,比如水缸里的睡莲,把岁月酿成了温柔的模样,像外婆,像张奶奶,把日子过得不慌不忙;有的强韧,比如韭菜,比如野芹菜,总能在困境中扎根,在寒冬后再发新芽,像那些历经磨难却从不放弃的人;有的娇嫩,比如仲夏的蒲公英,比如心形的堇菜,只在最好的时光里绽放,像那些短暂却灿烂的青春。</p><p class="ql-block">没有哪种更好,也没有哪种更差,就像这世间的人,有的长命百岁,有的来去匆匆,有的热烈,有的平淡,却都在自己的时光里,认真地活过一遭。“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古人早就懂了这个道理,可我们总在追逐,总在焦虑,忘了像草木一样,顺着时节生长、凋零,才是最自然的活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夕阳西下,把公园的草穗子染成了金红色,像撒了一把碎金子。我起身往回走,脚步比来时慢了些。路过小菜园时,看见大哥正给白菜浇水,水流过菜叶,溅起细碎的水珠,在夕阳下闪着光。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无论是草本植物,还是我们,其实都在过着一样的日子——认真地生长,从容地老去,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这就是自然,也是人生最好的模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