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树下的守望（微小说）

钱兆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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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AI制作

李帆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已经抽了几支烟。苏雅看着丈夫眉心紧锁，忍不住开口道：“妈最近像变了一个人，要买什么给她买什么，她想不到的，我们也想着准备……可她怎么……就是高兴不起来？”

李帆的母亲叫秀兰，今年75岁，三年前他父亲因病去世，老人家不跟他们去城里住，他怕母亲在农村孤单，夫俩就轮流回老家陪母亲聊天、逛街、老人要什么给她买什么。有时请长假陪母亲。

李帆小时候，家里日子过得紧巴，但他父母一辈子相濡以沫，省吃俭用，把唯一的儿子培养成了大学生。如今，李帆不仅在城里有车有房，还娶了一位贤淑貌美的城里姑娘。

以前，母亲还抢着收拾家务，洗衣做饭，把农村新修的四合院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每当大孙子明明放假来看她，她都笑得合不拢嘴。

自从去年生病好了后，李母总爱翻找老伴的旧物件。她抱着父亲买给她的旧茶杯发呆，杯底有老伴刻的“兰”字、看父亲与她的合影照片傻笑，照片下面有老伴的字迹……李帆带母亲去医院检查，身体指标都很正常。

更奇怪的两件事是：第一件，李母经常去见她的情敌吴阿姨，李帆那天委婉地对母亲说，“村里人有议论……”，李帆话没说完，李母生气地怼了回去：“他们的情况我清楚，你还质疑你爸的为人？他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李帆惊诧地看着生气的母亲。

第二件，她总往父亲身前好友陈立兴家跑，陈婶去年走了 而且次数越来越频繁，有时带条鱼有时带捆陈叔种的蔬菜。李帆看着母亲难得一见的轻快，悄悄与妻子嘀咕：“妈去陈叔家又频繁又开心。陈婶走一年多了，她……会不会……”没等丈夫把话说完，苏雅眼前一亮，“对，很有可能！”

当李妻小心翼翼提出给婆婆介绍陈家兴做老伴后，李母眼泪掉了下来，她沉默好久，摔了碗，却把那旧杯子紧紧抱在怀里：“你们不懂我，真以为我老婆子没人陪吗？我有！”，李母举起手中的杯子。

两口子看母亲真的生气了，吓得跪地求饶，李母才勉强罢休。

李帆夫妇从母亲那天发怒开始，好像找到了打开母亲心结的钥匙。

客厅的座钟停了俩年，是李父走那天停的，李帆换了新电池还没用，把座钟拆开，一点点擦拭齿轮，李母凑过来帮忙。当钟“滴答”重新走动时，李母摸着钟面笑了：“你爸以前，也是这样修的。”

四合院门口樱花开放时的每天傍晚，李帆与妻子学着父亲的样子，把竹椅搬到院门口，并为她泡上一杯茉莉花茶，放在母亲手边，母亲仰着头看那棵老樱花树，那是她老伴为了结婚留个纪念，亲手载的。花瓣落在她银白的发上，她也不拂，只轻声数：“一，二，三……”

李帆与妻子都笑了，母亲也开心地笑：“老头子托梦给我，说樱花开时，他就化成花瓣来看我。”

李帆夫妇看着满树的粉白簌簌飘落，又看看母亲专注高兴的神情，真的像有人在轻轻应着的意境。

深秋了，冷风飕飕，李母坐在藤椅上喝茶。李妻拿出衣柜底的灰毛衣，选一模一样的新线，把袖口已经磨坏的地方织好，还喷上淡淡的樱花味的香水。

李母攥紧毛衣，对着门前的樱花树轻声说：“老头子，今年的暖气，好像比去年暖些了，儿子媳妇也更懂我了。”她又把脸贴上去，喃喃道：“我能闻到淡淡的樱花香，像你每次笑着凑过来问我香不香？”。

自此，李帆夫妇总是自然地提到父亲，李帆讲父亲深秋冒着大雨到学校送饭，一手打伞，一手把饭盒揣在怀里，衣服都打湿了；苏雅讲父亲如何把肉和蛋夹到他们碗里，还说自己不爱吃；明明举着玩具飞机在院子里奔跑，高声喊道：“看这是爷爷给我买的飞机，我最喜欢了！”

李母静静地听着，眼眶湿润，她望向那棵老樱花树，一片叶子正悠悠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