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黄兴旧居凉塘，86

大雁高飞

文：大雁高飞

美篇号：41747774

图片来自网络

音乐：《苏曼殊焚画祭黄兴》

　　黄兴旧居感怀

出郭东南三十程，

凉塘寂寂绕塘行。

青砖印藓凝霜色，

黛瓦含烟忆故英。

屋静犹闻家国志，

庭深似见少年情。

黄昏回望余晖里，

笃实风标万古明。

　　出长沙城，往东南去，约莫三十里光景，便到了黄兴镇的地界。地名里带着“黄兴”二字，空气里仿佛也便隐隐地浮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教人不由得肃然起来。

　　穿过几片田畴，绕过几口池塘，到了一个唤作凉塘的所在。塘水是静静的，映着天光云影，塘边的老树，垂着些蓊郁的枝条，偶尔有一两声蝉鸣，却更显得四下里的幽寂。故居，便在这片幽寂里，悄然地立着了。

　　这是一座典型的晚清江南民居，青砖砌的墙，小青瓦盖的顶，远远望着，像一本线装的、纸页已然泛黄的旧书，默默地合在时光的书架上。走近些，能看到那砖缝里茸茸的苔藓，是岁月绣上去的绿痕；木质的门楣与窗棂，漆色早已斑驳，露出木头本来的纹理，像老人手背上虬结的筋脉，每一道里都藏着风霜。

　　站在这门前，你很难不生出些恍惚来。就是从这里，走出了一位震古烁今的人物么？就是这寻常的砖瓦，庇护过那“无我”、“笃实”的魂灵么？我仿佛看见一个少年的身影，从这门槛里跨出来，他的目光，不是落在眼前的田埂与小路上，而是越过了这凉塘的水面，越过了长沙的城垣，投向了那风雨如晦的神州大地。这屋宇的静，与那时代的动，便在这想象里，轰然相撞了。

　　屋里的陈设，是简朴的，甚至有些空旷。旧时的家具、农具，静静地待在它们的位置上，上面落着一层薄薄的、柔和的时光。然而，在这极致的静穆中，你却分明能感到一种磅礴的、呼啸的东西在无声地奔涌。

　　这梁柱间，似乎还回荡着《民报》上那些力透纸背的论战；这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黄花岗起义前夜，那令人窒息的紧张与决绝。这里，是他的起点，一个湖湘农家子弟，从这“笃实”的土地上生长，却将生命的根系，蔓延至了整个民族的命运之中。

　　庭院里，有几棵树，长得极高大，想必是见过旧时主人的。阳光从密密的叶隙间筛下来，在地上印出些明明灭灭的光斑，随风轻轻地晃着，像一些破碎而又完满的旧梦。我忽然想，当年的黄兴，在奔走革命的间隙，在某个难得的静谧午后，是否也曾站在这树下，望着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心中翻涌着那“丈夫不为情死，不为病死，当为国死”的慷慨悲歌？

　　离开的时候，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给这青砖的宅子镀上了一层黯淡的金色，庄严里透着几分苍凉。回望那渐渐隐入暮色里的轮廓，它不像一座纪念馆，更像一个沉默的坐标，标记着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也标记着一种“无我亦无求，一生耻言钱”的人格风范。

车子开动了，凉塘的水光在眼角最后一闪，便什么都看不见了。但那“笃实”二字，却沉沉地落在了心上，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