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痕》·杏花落尽明月孤</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b>文/小添原记</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杏花楼最后一夜，娄妃将铜镜投入井中。</p><p class="ql-block"> 她记得嫁入明王府那年，父亲娄谅亲自将她的手交到朱宸濠掌中，后来的大儒王阳明尚在席间抚琴祝贺。</p><p class="ql-block"> “爱妃看这万里江山...”朱宸濠总在杏花楼落英缤纷时展开设想的宏图。她沏茶的手微微颤抖——那茶案木料，正是王阳明昔日赠予的新婚贺礼。</p><p class="ql-block"> 如今父亲已仙逝，琴师成了剿匪的将军，曾入府教与她字画的唐伯虎也开始逃离王府，夫君已成待诛的叛王。</p><p class="ql-block"> 三日前探马来报，王阳明已破南昌。朱宸濠赤足奔至杏花楼，见她仍在焚香抚琴，突然落泪：“若听你劝...”</p><p class="ql-block"> 她续上最后一炷香。窗外火光渐近，脚步声声催命。</p><p class="ql-block"> “师妹。”戎装的王阳明立于杏花楼前，剑锋滴着鄱阳湖的水。</p><p class="ql-block"> “让我再为他斟杯酒罢。”酒盏坠地时，宁王朱宸濠四十三天的帝王梦碎作瓷片。她走向井台的脚步很稳，像走过当年杏花簌簌的喜堂。娄妃望向那片漆黑的夜空，连同轻轻折断手中玉簪和心爱的铜镜沉于井中。</p><p class="ql-block"> 许多年后，还有人说在雨夜能听见井底传来玉簪敲击声，叮叮咚咚，似有谁还在等待未归人。</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注】正德十四年，宁王朱宸濠起兵四十三日即败。史载娄妃投江前叹：“昔纣用妇言亡，吾以不用妇言亡。”此处的杏花楼在五百年前，已为时空容器，将谏言、师徒、婚姻、叛逆熔铸成一场雨夜旧梦。</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正所谓：</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多少往史曾故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过槛扶栏留影痕</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旧楼故居明艳在</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佳人名楼已沉香</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五百年前的一个午后，南昌城头滚过一阵闷雷。杏花楼外，一个膨胀的帝王梦，正悄然改写明宁王府的日常。</p><p class="ql-block"> 仅仅四十三天，一个显贵的藩王家族盛竭而衰……</p><p class="ql-block"> 史书上寥寥数笔的“宁王之乱”，在明宁王娄妃投江的刹那，已化作一声穿透时空的叹息……</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明宁王朱宸濠的失败，在于听不进身边最清醒的声音，杏花楼是王府官邸，是听曲之地，只可惜他没有将娄妃谏言泡成茶汤喝下去。对权力的过分迷恋和盲目追逐，终将被智慧和仁义道德击穿，已成一场游戏一场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率领三万义军的王阳明，曾师从娄谅，并与娄谅之女，后来的宁王娄妃同一师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娄妃的悲剧，在于不能力劝丈夫清醒，这何尝不是千年以来无数明智女子共同的宿命？娄妃虽洞若观火，却无法改变时局，只能于僻静处用决绝的姿态投江写下最后的谏章。</span></p><p class="ql-block"> 王阳明在血与火的那个黎明，可曾感叹老师娄谅书房里那个聪慧的少女？</p><p class="ql-block"> 现在的我，穿过乾隆五十三年建造的杏花楼石桥之上，来到厚重的元碑亭，手指划过石栏上磨损的凹痕，抚摸处是五百年来风雨侵蚀的印记。可指尖传来的触感，琢磨着被历史反复摩挲的同一则寓言故事，那是关于对权力的迷恋，人性的贪婪，乃至丧失理智后的失聪，智慧如何沉入水底。</p><p class="ql-block"> 历经几代人的精心包装，杏花楼的朱漆在阳光下鲜艳得已不真实，游客们在古井边轮流拍照，将沉重的历史过往压缩成轻快的九宫格。而我却在吟念“过槛扶栏留影痕”。</p><p class="ql-block"> 原来每个时代都有人在相同的门槛前停留，带着相似的自信，踏入相似的漩涡。</p><p class="ql-block"> 我们发明了能保存一切的技术，却依然记不住古往今来中最珍贵的历史教训。办公楼里被忽略的实操，会议室里被压下的异议，何尝不是现代版的“不用妇言”？我们笑古人迂腐，轻视妇孺之见，自己却在新铸的舞台上，重演着旧剧本里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离园时，我将一片落花瓣放入水中。它漂在水面的姿态，与正史角落里的那些美丽身影竟是如此相似——恬淡、寂静、然后会在无言中沉没消失。</p><p class="ql-block"> 郁郁葱葱的林子在秋风中沙沙作响，从出场到生长，历史风雨时刻的经历，它们始终在场，却从未被淹没。</p><p class="ql-block"> 我总在想象那个杏花楼最后的黄昏。铜镜沉入井底的前一刻，是否映照过她眼中的凄凉无奈？这个自幼受教出生于名门大儒娄谅的女子，读的是圣贤书，习的是书香之道，最终却只能在夫君的野心里，用年轻的生命终了跟从。</p><p class="ql-block"> 朱宸濠至死都不明白，他输给的不仅是王阳明的三万义军，更是自己辜负的智慧。</p><p class="ql-block"> 历史时而惊人相似，时而却也出现过惊人地反转。商纣王毁于听信妇言而自焚，明宁王亡于不听妇言而惨败。权力的迷狂让人既看不清来路，也分辨不清身边最清醒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落花依旧年年开，可那些掷落在青石阶上的劝言声响，终究没有一句飘进听惯颂歌的耳朵。</p><p class="ql-block"> 如今游客谈论的是花前月下和井底的玉簪声，而我听见的，是雨夜的叹息声，是历史深处永不消散的回响：每个拒绝聆听的时代，终将在自己的疯狂里崩塌。</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师徒、君臣、夫妻，所有珍贵的情谊，一旦糊涂之后，都是无法改变。</span></p><p class="ql-block"> 那口吞没了铜镜的古井，其实早就映照过无数个不以史为鉴的结局——他们跌倒在不同年份，却摔在同一个悬崖。</p><p class="ql-block"> 元碑亭外，雨还在下。杏花楼里，盛满了五百年的沉默。</p><p class="ql-block"> 历史，早已在无人听见的低语处，转过了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小添原记</p><p class="ql-block"> ……作于南昌·杏花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原创内容同时段分别发布于微信个人公众号和小红书保留创作印记……感谢赏阅！</p> <p class="ql-block">【创作声明】</p><p class="ql-block">本文基于明史中“宁王之乱”与娄妃的史实素材，进行了文学性的想象与重构。文中关于杏花楼、王阳明与娄妃之渊源等情节，乃为艺术表现而进行的合理虚构，特此说明。</p> <p class="ql-block">上一篇：<a href="https://www.meipian.cn/4swut3rg"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18px; 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題记南昌杏花楼.之一</a></p><p class="ql-block">下一篇：<a href="https://www.meipian.cn/4t2wuj1t"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18px; 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再读杏花楼..之二</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