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散文：恼人的秋风</p><p class="ql-block"> 秋风是个坏东西，是个不请自来的人间过客。它没有春风的和煦温柔，也不似夏风的热情豪放，更没有冬风的刚毅坦荡。它骨子里就有一副坏心肠，悄悄的来，肆意的闹，带着一股子阴损劲儿，不光损伤作物还破坏心情，专做些令人咬牙切齿的勾当。</p><p class="ql-block"> 它一登场就脱掉面具，迫不及待地施展手段。最先是对着各类绿植下手，彰显其能量。那一片片原本青翠欲滴的叶子，装点了人间的愉悦心情，可在秋风铁面冷语的威逼下，竟渐渐泛黄、枯萎，像是被斩断了营养，抽走了魂魄。它游手好闲地在林间穿行，在城市闯荡，一边走，一边低语：“你们都老了，该歇了，接下来都是我的市场。”于是，整座山林仿佛一夜之间染上了病容，无精打采苍翠隐褪，大地裸露出枯黄荒凉的底色。我们望着秋风追打着满地的落叶，心中那份对自然的依恋，也被它吹散得七零八落，不免平生出许多烦恼和伤感的情绪来。自然界当然是和谐相处才好，何必这样自相残杀呐。</p><p class="ql-block"> 秋风耐不住寂寞，还爱凑热闹，专往树林里钻，往空旷的公众场合闯。那些本是静谧羞怯的一片红叶林，却被它灌得酩酊大醉。它围着枫树打转，把盏问酒：千杯少，千杯少啊！直把整片林子喝得面红耳赤、东倒西歪。枫叶们摇晃着身子，像不讲酒德的醉汉踉跄而行，裙裾翻飞，行迥失态。可明白人都知道，这不是欢愉，这是被迫的癫狂，是秋风导演的一场人间闹剧。</p><p class="ql-block"> 让人难于接受的是，秋风对果实也毫不手软。秋天本来是硕果累累的丰收季节，可就是被秋风一折腾，各类果实就像喝了乙烯利催熟剂，提前结束了生命历程。那躲在枝头、含羞带怯的石榴，本就皮肉白皙，内心藏着晶莹的心事。秋风却不顾廉耻，一把揪住石榴的衣襟，硬生生撕开外皮，暴露出鲜红如血的籽粒。那不是成熟，是欺凌，是羞辱，是窥探隐私，是耍流氓；秋风还假惺惺的说这是“助你成熟”，实则不过是满足自己窥探与破坏的私欲。</p><p class="ql-block"> 那些挂在枝藤上、正待饱满的南瓜、柿子、秋梨、苹果，尚未来得及完成生命的最后一程，就被它一阵狂打猛推，狠狠摔落在泥地上。落地之后就成了无人问津的流浪儿，秋雨也来助威，随即蹂躏，涝灌沃野，虫蚁滋生，很快腐烂成泥。它却站在高处冷笑：“哈哈，早该下来了，何必恋栈？”殊不知，正是它的催促，人间多了许多收获的劳苦，让丰收还未开场，便已走向谢幕。</p><p class="ql-block"> 最令人愤恨的，秋风总爱拉帮结伙。每回作乱，常邀秋雨同行。两个沆瀣一气，狐假虎威，一个在天上哭，一个在地上刮，合起伙来折磨大地。田里的玉米眼看就要归仓，却被这场连绵风雨泡在泥水里，穗子发芽，秸秆糜烂。农民们踩着泥浆，弯腰扛起枯黄的玉米穗，汗水混着雨水流进眼里，伤在心上。机械进不了地，人力加倍付出，种地的成本像癌细胞一样滋长。而秋风呢？它躲在云缝里偷笑，看人间愁苦，幸灾乐祸如观戏一般。</p><p class="ql-block"> 更有甚者，秋风还有时耍流氓。走在街头，它突然蹿出，专门尾随漂亮的姑娘。有时一把揪住头发辫子，高高扬向空中；有时又猛地掀起裙角，肆无忌惮地张望。姑娘惊叫躲闪，它却咯咯笑着跑开，摸摸这个的脸，拍拍那个的肩，毫无顾忌。这般轻佻行径，若换作凡人，早已被人唾骂驱逐。可它仗着无形无相，逍遥法外，年年故技重演，还很张扬。</p><p class="ql-block"> 我原以为秋风是自由的象征，是天地气象的使者。可这秋风，分明是个游手好闲的恶少，凭着时节更叠的掩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它不通人性，不懂怜惜，不知节制，毫无敬畏。它把生机吹成沉寂，把希望吹成遗憾，把安逸吹成纷乱，把社会吹散，把人心吹凉。 </p><p class="ql-block"> 然而，我仍愿相信，风本无善恶，只是时节赋予了它不同的品格，岁月袒护了它任性。若能阳光雨露和谐，风雨雷电均衡，才是人间应有的修行。秋风扮演的角色应有其不可或缺的功能，春有和风催醒百花，夏有凉飔舒怀尘寰，冬有朔风陪伴冰雪，给人间冷暖有度，四季分明，那才是天地应有的秩序。</p><p class="ql-block"> 在此我向苍天呼告：请收束这股肆虐的秋风吧！教它学会克制，懂得人心温柔。让树叶多陪伴枝干，在该落时才落，让果实安然入眠，自然成熟，让农人安心收割，喜获丰收，让少女从容行走于街巷。愿四季之风，皆循其道，不偏不倚，不暴不怠。</p><p class="ql-block"> 秋风啊，请你做个守规矩的旅人。来时温情，去时轻盈，只为传递季节的讯息，顺应人间的喜好，而非留下满目疮痍，带坏一片好心情。</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