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初为人师

方竹哥

作者：方竹哥

邱校长站在教室的后门处，看着讲台上那个年轻的男老师，声音发颤地念着教案。粉笔灰落在他的衣袖上，像结了一层霜。

他刚毕业才走上讲台，总以为把知识点讲清楚了就是尽责，却不知道台下那些孩子，心中正想看陀螺、纸翻板、弹弓等。

那个年轻的男老师就是当初的我。

有个小男孩坐在最后一排，校服拉链敞开着，脚踩在前排椅子上。他不是最调皮的，却也是让人非常头疼的——因为他聪明，一点就透，可偏偏不愿配合。作业本上画满涂鸦，考试却总能擦着及格线过去。前任老师们说他是“熊孩子”，家长会上点名批评他。我后来知道了，他父亲远在千里之外的城里当建筑工人，母亲在夜市摆烧烤摊到凌晨，平时家里没人过问他的学习情况。

那天放学，我路过操场，看见他在单杠上翻了个身，像只野猫似的轻巧落地。我喊住他：“作业又没交？”他咧嘴一笑，说：“老师，您知道我妈为啥不签字吗？她不识几个字。”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有些孩子的“不讲规矩”，其实是生活环境造成的。他们用挑衅掩饰羞耻，用冷漠抵抗失望。

一次家长会上，教室里坐满了人。那个小男孩的母亲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坐在角落，手一直攥着一个布包。轮到她发言时，她站起来，声音不大：“我知道我家孩子惹事了，对不起。但我每天六点起床送外卖，晚上回来他已经睡了……我不是不管，是真没时间。”她说完就坐下了，没人鼓掌，也没人说话。

一段时间下来，我深深地感到：教育不是单方面的训导，也不是成绩单上的数字游戏。它是一场双向奔赴——老师需要理解，每个“熊孩子”背后，都可能有一个糟糕的家；而家长也需要相信，讲台上的那个人，也在努力提升自己的同时并努力协助父母们给每个孩子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

后来，那个男孩有时还是会迟到，作业也常缺斤短两。但他开始在课间问老师：“老师，这道题是不是这样解？”我知道，他不是突然变乖了，而是终于感觉到，有人在乎他了，而不是盯住他犯错。

有时候我在想，所谓威信，其实也不是靠吼出来的。它是你多看了一眼那个被忽略的孩子，是耐心地跟他一起探讨问题，是你在家长会后悄悄留下，和一位母亲商量怎么陪孩子读完一本课外书。它是温度，是看见，是愿意弯下腰，听一句没说出口的“我需要帮忙”。也就是说，在孩子的心目中，他真正服了你。

孩子的作文中有一句话深深地触动了我：“我不是坏小孩，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好起来。”我深深地体会到：教书不是与孩子对抗，而是点亮每个孩子的心灯。

真的，每一个看似顽劣的灵魂，都值得被温柔以待。

2025.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