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万千柔情的出口

欣然

镜里岁月长照镜子，是件寻常事。花木兰凯旋归家，第一要事便是“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镜子如明鉴，最是公平，“一鉴光明最葆真，十分通透对人人”，故而“劝君时把菱花对，检点形骸莫误身”。可这镜中影，看久了，竟觉自己如人间惊鸿客，倏忽一生便在镜中流转。蓦然心惊，悲叹那“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的无奈。这叹息，源于记忆深处。童年时，我总爱呆呆地望着奶奶。她对着书桌上那面长方形镜子梳头，镜框是黄得发黑的木。镜子里，奶奶的皱纹沟壑纵横，白发如霜，这景象深深烙进了我的心房。后来，奶奶走了。那面老镜，想必也随她去了。奶奶在天堂可好？但愿她不再需要每日对镜，形影两相望。我家的书桌上也曾有面圆镜，立在不锈钢支架上。那是母亲的镜子。每日晨昏，她对着它梳理那头人人称羡的乌发——那发丝黑亮如瀑，一直垂到腰际。时光流转，我也出嫁了。母亲在屋里添了几面大镜子。每次归家，我总爱默默看她梳妆。镜中，岁月的笔触清晰可见：母亲的青丝被时光一寸寸染白；镜面如冰冷的刻刀，将皱纹一条一条，深深浅浅地刻在了她的脸上。从小，我便钟情于去小河边，以水为镜。如今，最爱看秋日红叶飘落水面，沉浮间竟映出灼灼桃花的颜色。一群群小鱼倏忽游过，啄碎水中的云影，荡开层层涟漪，也漾开了岁月的年轮。恍惚间，那水中的桃花瓣瓣逆流而上，飘回故乡的枝头。山外的山峦，层层叠叠看不穿。微风轻拂，故乡水波中的倒影微微晃动——那水中的少年，竟是我旧时的模样。山水静默无言，只温柔地映照着，回应我心底那从未言说的、深沉的眷念。 在县城的一所小学旁，早晨常有一群奶奶们聚集在那里。她们送孙子孙女上学后，约好了同去县城最大的菜市场买菜。其实，那所小学附近也有菜市场、小学旁边的超市里也卖各种各样的菜，但那两处的菜都比大菜市场的菜贵些。况且，去大菜市场往返也就七八里的路程，这群奶奶们也想活动活动筋骨呢。又是一个早晨。一同前往大菜市场的王妈叹了口气，说：“我们这个月的钱又快花完了。我儿子儿媳总是一分钱都不出。家里所有的开销都用我和我老伴的退体金。我老伴也不管，每月的钱往我手里一交，像没他什么事了一样。”同行的刘妈连忙说：“那怎么行？现在你们老俩口建康、是不花什么钱。万一哪天生个病，你们拿什么治？”一旁的袁妈说：“我们家是这样的，我老伴做生意的钱供我们俩过生活。我儿子儿媳妇负担我孙子孙女的全部费用，他们每个月给我五千块钱的生活费。”“你们自己有钱真好！”人群中的李妈感叹道，“我老伴去逝早，我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好不容易让儿子成了家。现在，又连累我的儿媳妇受苦了。”刘妈问：“你儿子儿媳妇不是在深圳打工吗？你帮他们带了孩子，让他们在外没有后顾之忧、安心赚钱，你怎么还这么愧疚？”同行的奶奶们都随声附和：“是呀！我们又不要儿子儿媳妇一分钱的工资。我们抚养了一代又抚养第二代，有什么好愧疚的？”李妈摇了摇头说：“你们是不晓得我的儿子和儿媳妇！他们对我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我知道他们买房欠了债，手头紧，但他们从不让我们祖孙仨受苦，月月按时打钱给我。我每天早晨先骑电动车把大孙子送去上初中，再回家把家里收拾好了，又送小孙子。我每次和你们买菜回家后，便去巷子口那家服装厂剪线头。虽然一个月只能挣一两千块钱，但是有点屋檐水掺锅总比没有强。因为手头紧，我的俩个孙子也没有上校外的补习班。他们做作业时我坐在旁边看着。一开始，我什么也不懂，他们做对了还是做错了，我只能干着急。后来我想，我不知道可以学呀！我一有空就拿着他们的书看，不懂的就问他们。问着问着，我现在竟然也能检查他们的作业了。我俩孙子是真的听话，每次考试排名都靠前。”王妈听了李妈的话，愤愤不平地说：“我前几天让我儿子出生活费，他笑嘻嘻地说我们就他一个儿子，我们的钱迟早是他们的钱。我儿媳妇后来也知道了这事，这几天还给我甩脸色。我们养了俩个白眼狼。”李妈面露羡慕地对王妈说：“我每当想起你们，觉得你们的孩子好幸福啊！你们的孩子从小有父母撑着，再难也不怕，不像我儿子从小受苦。我常常想着，我的儿子是我带到这世上来的，我只要还有口气，就得尽力而为。我自己的儿子，我都不知道心疼他，他还能指望谁？”刚刚还七嘴八舌的奶奶们忽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不知道是谁先开口说了声“对！”紧接着这群奶奶便嚷嚷开了：“李妈说得对！”“我忽然觉得我们老了，活成了李妈说的’屋檐水’，给孩子们掺掺锅，也算活出了自己的价值。”“我自己生的，我再苦再累也值得。”“我的孩子，我应该心疼。”…… 大风天的趣事 今天刮起了好大的风。妈妈要去超市买东西，我像小尾巴一样黏着她。妈妈吓唬我说："天气预报说体重不到100斤的人会被风吹跑哦！"我一把抱住妈妈说："那我们加起来肯定超过啦！"路上，风呼啸着掠过耳际。妈妈的手臂化作温暖的藤蔓，紧紧圈住了我单薄的肩膀。我们缩着脖子，艰难地顶风前行。大风像调皮的孩子，把落叶卷成了五彩的漩涡。路旁的大树仿佛喝醉了酒，不停地左摇右晃。突然，一个巨大的塑料袋"嗖"地飞到我们面前，像跳芭蕾舞似的在马路上旋转。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随着塑料袋的翻飞忽上忽下。我看着它灵巧地躲过汽车，最后一头扎进路边茂盛的草丛里，呼呼地喘着粗气。正当我们要走时，不经意抬头又发现树杈上挂了件花褂子。花褂子在风里跳着滑稽的摇摆舞，逗得我咯咯直笑。路过一片园子时，妈妈说蒲公英的种子肯定被风吹落了。我立刻像小侦察兵似的蹲在地上找，果然发现了好多光秃秃立着的蒲公英花茎。我展开地毯式搜寻，最后才终于看到了一个藏在草丛里的蒲公英的“小白球”。我兴奋地鼓起腮帮子，对着毛茸茸的“小白球”用力一吹，只见几十把“小伞”乘着风飞向远方，就像下起了春天的雪。"风能做什么呢？"妈妈考我。我掰着手指头数："风能发电、夏天给人带来凉爽、帮植物授粉和传播种子、带帆船航行。古诗'怪生无雨都张伞，不是遮头是使风'中的伞，起了帆的作用。"妈妈笑着补充："打仗的时候风也有用。《三国演义》里的’火烧赤壁’就是利用了东风呢！"妈妈又问我："八风吹不动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我可不懂。妈妈连忙给我解释：“大意是遇到夸奖不骄傲，被嘲笑也不难过。形容人立场坚定，遇到舆论压力或利益诱惑时不为所动，保持初心。”我调皮地说："就像今天风这么大，我们照样保持初心、勇往直前！"妈妈笑哈哈地给我比了个大大的赞。我得到了妈妈的夸奖，也开心得哈哈大笑。我们的笑声乘着风，在天地间回旋荡漾。 开花，我要开花！当一棵在暗处执拗生长的花把真心渴望付诸行动，似乎得到了整个宇宙的帮助。努力，曾缓解了它的焦虑。它希望自己可以平凡，但决不能平庸。它小心翼翼地生长着——因为它知道:生命中若缺少柔顺的东西，生命必将是逆境。其实，它也害怕最终没达到曾经的期望，还辜负了受过的苦难。但它除了开花，别无选择。终于，花、盈盈地开了。它的生命已不需要别人来点亮，来世界一趟它也发出了自己的光。它就在那里，不讨好冷漠，亦不辜负热情。花的不远处有棵树。这是一棵伤痕累累的树。树极力让每一道伤痕都照进阳光。这棵树的成长，注定是带着伤痛自愈——它曾千万次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也看透了生活的无奈，却无法摆脱自己的平庸——它又能拿出什么与命运讨价还价？除了努力成长，树已别无他选。树自从发现了那株花，目光中满是淡淡的忧愁与欢喜。也许是与黑暗相处久了，让树更容易发现光。那株花，点亮了树。花，也看到了树。花每天都把高大挺拔的树捧在目光的最高处。花好羡慕树呀！不过花明白树之所得，非它所失。它期待自己出现在树的生命里，一定要是礼物，而不是累赘。一天，树不无遗憾地对花说：“我们的命运如此相似，却又永无交集。”花甜甜地笑着对树说:“素心相交，无言也暖。更何况我们还能共享一方天地，共同分担风雨。”在花与树相处的日子里，似乎光压住了暗，积极阻止了苟且，勃勃生机是彼此生命里明亮的调子，明天更美好是它们共同的信念。风雨与时光的摧残，让花一点一点失去了活力。花艰难地向树道了别。花叹息:“长的是磨难，短的是此生。”树无奈接受了离别，却低估了思念。树变得日夜浑浑噩噩。夜晚，树觉得全世界都是一个梦，只有月亮醒着。白天，整个世界似乎都醒了，月亮却变成了一个美丽的梦。——花与树的传说 “卖甘蓝！一块钱一斤。”一个六十来岁的农妇刚喊了一声，她的甘蓝堆前迅速围拢了一圈人。有人拿起甘蓝掂量重量，肯定是沉甸甸的，不然怎么掂着掂着就笑了？有人拿起袋子就直接装几棵。够不着袋子的急得喊农妇递袋子，仿佛再不装几棵，这些甘蓝会立刻被人抢完。一块钱一斤呢！这便宜谁不爱谁是傻子。人堆里突然有人问了一句:“您的甘蓝为什么卖得这么便宜？”农妇回答说:“我这些甘蓝是种来喂猪的。”喂猪的？围成一圈的人们蒙圈了。立马有人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被骂了，把手里的甘蓝随手一扔，气势汹汹地说:“你骂谁呢？”几乎同时，所有的人都感觉自己被骂了，大家迅速“同仇敌忾”:“你什么人啦？怎么卖个菜还带骂人？”“不买了不买了！真是的，无缘无故被人骂了！”“不买了！真倒霉！”……我抬头望了望农妇，她正满脸的惊慌失措。她头上的白发乱草似的在风中飘拂，亦如她的慌乱。她浑浊的双眼一会望望这个，一会又望着那个，眼神里满是乞求。她满是皱纹的脸急出了红色。她努力地张了几次嘴，却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我望着可怜的农妇，决定帮她。我对这群正准备离开的人说:“大家误会了这位老人家。她的意思是她的菜之所以卖得这么便宜，是因为种得大多了。她并没有用言语伤人的意思，只是不大会表达自己的意思。”农妇听了我的话，用近乎求饶的语气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大家了！对不起对不起……”她那个样子，分明是只要大家买她的菜，要她怎样赔礼道歉都行。好可怜的农妇！人群又围拢了。不一会工夫，农妇的甘蓝被抢购一空。这期间，农妇几次用感激的眼神望着我。可怜的农妇，憨厚得一句“谢谢”也不会说。 我满心欢喜走进一道门，本以为找到了出口，却是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我又以为，太阳永远会从地平线升起。……愁如波涌连天雪，恨似山环满目青——这世间的真理仍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先敬皮囊后敬魂。”都说“身不苦，福禄不厚；心不苦，智慧不开。”我与黑夜走在同一条路上，是谁在说我们的眼睛坏了，万物都为我们死？我想说:是春天在沉睡。只有高贵的灵魂，才能洞察真理。我们渴望这世间的美，只有美才是没有功利的愉悦感。各美其美，美美与共，多好！又是谁给美套上了野蛮的枷锁？美，应该是自由的象征。美，是刺破黑暗的一束光。 好想认识自己！每天的晨曦一透过窗户，我的眼睛便捕捉到了。立即起床，是我一贯的作风。“黎明即起，洒扫庭院。”老祖宗的遗训真好，干净的环境不但令人神清气爽，而且空气也变得更宜人。给绿植浇水，是我的一大爱好。是因了汪曾祺的“一定要爱着点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日子了”？还是为了川端康成的“如果说一朵花很美；那么我有时就会不由自主地自语道：要活下去!”“半夜醒来，海棠花未眠”？也许是，也许都不是。爱上什么，真的只为其本身可爱。在云淡风清的日子里，我喜欢去远足。满心的愉悦，是我的行囊。安步当车，令我健康。与沿途的每一片叶对视，冲每朵花打招呼，不断感恩世界赠予我鸟语虫鸣。辅导孩子学习，是我现在的功课。现代化的学校，促使我不断学习，竟也渐渐浸润出几分文化的气息，在陪伴中不断提升自己。做手工、画手抄报、辅导家庭作业语数英，孩子的哪项作业不需要家长配合？久而久之，吾亦可舞文弄墨矣！“服装是语言，形象是宣言。”兴致高的时候，我会把自己塞进好看的衣服里，取悦自己。“腹有诗书气自华”，终身学习，提升自己，是我不变的选择。“好书如茶益心性，良友似镜正言行。”择友择书，亦如“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会穿衣，爱生活，常自律，善择友，能合群，乐观知足，我做到了。自己爱自己，享受每一天。这是我吗？这就是我！ 行走在街头巷陌，很容易和花邂逅。花的色、花的香、花的姿态，无不令人动容。亦如泰戈尔在《第一次的茉莉》中写的那般美好。确实，有了花，天空仿佛永远是水晶蓝，风带着轻柔的质感，阳光中有清透的暖，心情也随之妩媚起来。而当心境可以妩媚出欢愉和滋润的时候,平时看似琐碎的日子也会生动起来。爱花吧，“高歌谁和余，空谷清音起。” 有了花的陪伴，日子便会起色。“食色者性也。” 和花在一起，谁都能成为令人羡慕的“好色之徒”。人们平常用“既要……还要……又要……”来讽刺一个人的贪婪，可花是“既有……还有……又有……”啊，谁何德何能可以拒绝花的美、花的好？花，是这人世间最好的朋友。爱花吧，“山中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用花送友人，能表达最美好的祝福。“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用花装点居室迎接新年，既象征对美好生活的期待，也体现淡泊风雅的生活态度。且以花喻人，花有君子之风，有美人之容，有烈士之志，有恋人之魂。爱花吧，在漫漫人生旅途，花会告诉你所有的美好你值得拥有；花能给你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和决心；花可以让你相信人间值得。花是生活中的和风细雨、细水长流……爱花吧！ 我家和邻居家都在楼顶种了丝瓜。我家种了四棵丝瓜苗，其中的一棵因阎王召唤，已不幸夭折。邻居家种了两棵丝瓜苗。剩下的三棵丝瓜苗，我如看护婴儿般细心照料，我多么希望今年我们的丝瓜能大丰收。随着丝瓜苗慢慢长大，我发现了一些端倪:两家的苗因品种不同，长势区别太大了。邻居家的苗边长边不断分枝，我家的虽已长成长长的藤了，依然是“一根筋”。我家的丝瓜藤有瓜架，瓜藤分布疏疏朗朗，邻居家的丝瓜藤屈居在避雷铁线上，可望千头万绪。我家的丝瓜叶硕大如盘，邻居家的丝瓜叶大不过手掌。最大的差别当属丝瓜。我家瓜藤上先是冒出一小条一小条黄色的小丝瓜，乍一看，我还以为这些黄了叭叽的小丝瓜已牺牲了，谁知道人家就那色。那色让我不禁想起了非洲朋友，人家那色真的不是挖了煤，是本色出演。邻居家的小丝瓜是绿的，头上顶着花，身上长满小绒毛，加之身材修长，绝对是丝瓜族里的颜值担当。长大了的丝瓜更令我啼笑皆非。邻居家丝瓜藤上已是群瓜争魁，我家的丝瓜还寥寥无几。邻居家成熟的丝瓜又长又大，我家的丝瓜五短身材。种丝瓜我真的已尽心尽力了呀！唉！这真印证了曹操那句“陈琳文事虽佳,其如袁绍武略之不足何!”丝瓜不争气，我的努力白费。今年种的丝瓜也就这样了，我决定放弃对它们的奢望。 突然想到了“情”。记得上学时，语文老师说“一切景语皆情语”。景确实随心情变化。比如我们在夏天走进山水之间，若心情好，我们感受到的是野芳发而幽香，佳木高而荫繁。茂林修竹，清流映带。仰望蓝天，令人安详。微风轻拂，更加舒畅。一步一徘徊，步步皆成景。鸟高歌，虫低吟。青松挺立亭亭影，绿水静流渺渺烟。若心情不好，则是满腔愁与苦，何物堪入目？纵使对此美景，也少有人能轻松快乐地叙说痛苦。此时所见所闻是漫天愁云惨淡，水在诉说悲伤。连风吹来的也是燥热。说起“情”，年轻人有独特的理解。徐志摩年轻时的诗:“你来时携雨带风；你走时，乱了四季。”但终究爱过也只能忘记。也许风乍起，彼此的世界便会下雪。就算爱如潮湧的海，可依的也只有回头的岸。恰是“相思化作江边水，无尽东流不复还。”现实的婚姻里有几许“情”？当然，如果你足够爱，“情”也有无限的可能。“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情”是什么？情是勇敢者的“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情是豁达者的“慢品人间烟火色，闲观万事岁月长。”情是豪迈者的“脚下乾坤大，笔底天地宽。”“情”到底是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 礼之用，和为贵。情之用，何所为？但我们依然坚信:人贵有“情”。人间自有“情”。 时光真如白驹过隙，眨眼又过端午。回想今年，春花烂漫时没有一朵花属于我，但我仍然热爱春天。我的春天，不止有花的芳香，还有夜的深沉、宁静。我的春天，如酒一般醉人！真的，经历过便知道花开了就是春天，何必把自己弄得像个落难者一样，告诉别人自己的不幸。无论生活把我逼向何处，我也希望自己永远有凝视一朵花的能力。人，既要能被繁华震撼，又要能被质朴感动。每个人活着，都要发自己的光，做唯一的自己。精神充盈的人，对物质的欲望都不高。他们明白人的全部尊严在于思想，只要思想在，他们就能证明自己在好好活着。普通人的普通是经历太少。心中有光，本自具足。人生如逆旅，苦难似山海，坚定目标，一往无前，纵使越过山丘，已无人守候，待到回头，痛苦已成传奇。谁的光芒万丈里，没有难堪和不易？阳光总在风雨后。深深的话，浅浅地说；长长的路，慢慢地走。幸福，是从好好爱自己开始！——雨夜自语 关于狗的二则趣事（一）我和小宝看到一条白狗的红鼻子好大。我: 你看这条狗的鼻子好显眼。小宝故意说: 鼻子是鼻子，眼是眼，鼻子怎么会显眼？眼也不会显鼻子吧？（二）路边，一条小白狗缠着一条大黑狗。大黑狗根本不想搭理小白狗。小白狗急得放大招，打算横躺到大黑狗背上，却又屡次被大黑狗挣脱了。小宝看着两只狗，挪不动步了。我也只好停下了脚步。小白狗受了委屈，冲大黑狗一通狂吠。大黑狗把头扭向一边，任小白狗“诉委屈”。小宝见此情景，开心得“格格”笑了起来。小白狗到底不争气，吠完又跟着大黑狗走。大黑狗径直前行，依然对小黑狗不管不顾。小白狗低声下气地跟在大黑狗身后走。直到两条狗走远了，小宝才终于肯继续前行。 去长安河边散步，于我是莫大的享受。河边的一花一草、一枝一叶，仿佛滋生出了无形的思丝，时常牵扯着我的心。今天早晨，我又得偿所愿去了长安河边。漫步长安河边，水生凉、树荫生凉，令我倍感舒爽。目之所及，水是绿色的，水中的倒影是绿色的，河边的植物也是绿色的。面对满眼的绿色，闻着植物的清香，我顿感心旷神怡。水面有不知名的小鸟在游泳。他们那轻快灵动的身姿，令我看入了迷。我前方的石榴树上是谁挂满了“小葫芦”？走近一看，原来是树上结满了小石榴！我一直以为这是一棵只开花的石榴树。每年花开，这树恰似点燃了满树的红色小火焰。当我激动地望着一个小石榴时，旁边的小石榴仿佛在冲我喊:“看我！”我望向旁边的小石榴，感觉又有更多的小石榴在冲我喊:“看我！”“看我！”“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我一时目不暇接。满树的小石榴都还没有褪去花托。那周围长着六个尖角的花托，宛如小石榴调皮地在朝我噘嘴，让我忍俊不禁。它们圆鼓鼓的肚子，令它们像一个个小孕妇。“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好可惜，我错过了石榴的这段生长期。好在我欣赏到了这“榴枝婀娜榴实繁”的景象，真开心！早晨，粉紫色酢浆草花还没开放。那一朵朵合着瓣的花连成一片，给了我错觉——我仿佛置身于一间儿童休息室。在睡得香甜的小朋友中间，总有几个睡不着的。这不，那几朵悄悄盛开的花望着我，难道不是在对我说:“我真的睡不着。”我轻声和酢浆草花道别后，迎面看到了罗汉松。罗汉松上面的小果实乍有了小头和小身体。罗汉松的果实明明是绿得发蓝的圆珠状呀？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有趣的童话故事:一条小蚯蚓找不到玩伴，把自己弄成了两截。可人家是小蚯蚓啊，小罗汉松果你们怎么也这样玩？小心你们的妈妈揍你们哟！直到后来回家上网查，才发现该挨揍的是我。是我记错了，人家就长那样。在长安河边散步，清澈的河水清亮了我的眼；动听的鸟鸣愉悦了我的耳；美丽的景色轻松了我的心情；轻松的心情轻快了我的脚步。我深深地陶醉了，乐而忘返。 一中午的时间，都用来看脱口秀了。试着写一段，“学以致用”。冬青卫予开花了。我正赏花呢，突然瞧见一只绿头苍蝇。不是说“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吗？怎么来的是绿头苍蝇？是蝴蝶没空，让苍蝇来的？蝴蝶你没空派蜜蜂来呀！“你若发臭，苍蝇自来”。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认知。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今天竟见识了“你若盛开，苍蝇会来。”我真想告戒苍蝇:“小子，这哪里是你来的地方？你别玩得大嗨了！”若说苍蝇来到花丛中玩，顶多只是讨人嫌，对苍蝇自身没什么伤害。据说苍蝇还喜欢玩“搓手”的游戏，且一旦玩得太嗨，会把自己的头拧下来玩。它们玩完想装回去，却发现再也不能了。于是乎，苍绳真的玩完了！论起苍蝇之讨厌，人人无可奈何。就算你去请武松来打苍蝇，武松肯定也会感叹:“老虎易打，苍蝇难灭哟！”唉！现在又是夏天了！苍蝇和蚊子组团来了。它们实现轮流值班制:苍蝇白天工作，蚊子晚上守岗，都尽职尽责。这可让人怎么活！不是有人鼓吹“存在即合理”么？那苍蝇的存在还有没有天理？听说还真有，比如"人皆恶其传播病菌，却鲜知若无苍蝇，世界将恶臭难当。"‌‌还有人夸苍蝇"虽小志气高，振翅间皆是生存颂歌。"‌‌这下是不是令人无语了。就苍蝇？还颂歌？你还别不信，苍蝇还能帮宝妈们的忙呢。眼下不是要期末考试了吗？宝妈们赶紧多抓苍蝇放孩子屁股上，最好放一腚蝇，就能一定赢。若还不信苍蝇助考的特异功能，苍蝇接下来应会回复你——啃腚（肯定）。这下信了吧？ 我每次带小宝出门，发现天地万物都是教小宝的“教科书”，只不过好多时候被我忽略了。比如昨天我和小宝散步时，看路边的杨梅树，我们想起了曹操的“望梅止渴”；杨梅性温，可入药，；杨梅的叶子是单叶互生，树冠呈球形；杨梅的果实绿如碧玉，红若宝珠……我们可以从植物学、美学、医学、文学、历史等好多方面去了解杨梅，然后学以致用。我常常想：作为母亲，我能给小宝什么呢？是教他怎么独立生活？还是教他好好读书？亦或把我所有的钱给他？这些付出似乎都不足以让他拥有幸福的人生。我应该教他让自己幸福的能力，让他此生怎么安置他的思想。一切无用，方为大用。我想教他认识植物、动物；我想教他怎么和草、木、虫、鱼做朋友；我想教他感受风云雷电；我想教他领略山川壮美；我想教他辨识何为健康；我想教他品味何为至美；我想教他怎么与自己安然相处……我想教好孩子，首先应教修缮自身。我希望我头上日益增添的白发，不止是岁月累积的证明，而应是智慧沉淀的光泽。我希望我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不再是年龄的象征，而是我努力耕耘岁月的徽章。每个母亲，一生都在收获那声声“妈妈”。有谁知这“收获”的背后，蕴藏了多少沉甸甸又暖融融的祝福和牵挂？推动摇篮的手，就是推动世界的手。我愿全天下的母亲皆以深爱滋养幼苗！更愿所有的孩子都拥有幸福丰盈的人生！ 午间阳光乍泄。去我的小菜园时，竟然有惊喜在等着我——丝瓜架上开满了花！最近连日阴雨，已好久没见丝瓜藤上有盛开的花了。今天早晨，天空阴沉沉的，空气中迷漫着水汽。我站在丝瓜架旁看了好一阵，只见一朵朵丝瓜花萎了似的蜷缩在枝头。风一起，几朵丝瓜花随风落下，像是一声声叹息。我亲眼目睹了一朵朵花在风中飘零，想起若林妹妹见了，肯定又会说“飘泊亦如人命薄”。怪不得人们喜欢“花好月圆”，这景象会令人无端欢喜。远看，一朵朵盛开的丝瓜花像一个个缀在瓜架上光耀的黄色小圆盘。凑近看，一朵丝瓜花有五片平铺的花瓣。五片花瓣拼成一朵圆盘状的花。花瓣上有细小的褶皱，有点像用皱纹纸剪出来的。再一看又不像，像用绸缎裁剪的。仔细看看，也不像了，就只是独一无二的丝瓜花瓣。我用手轻抚花瓣，好润又好软，不滑也不涩。丝瓜花的花蕊也是五个，但它们没有与花瓣一一对应了平均分配，它们自由生长着，也只想做自己。可爱的丝瓜花，给点阳光你们好灿烂！ 每天清晨只要不下雨，我都会给我种的菜浇水。最欢迎这份滋润的是空心菜。随着我一杯杯水浇下去，空心菜欣欣然蹭蹭蹭往上窜。不过几天工夫，便一棵棵绿叶葳蕤，茎杆粗壮，魔术般连成一片青翠的小“森林”。相比之下，葱对我的殷勤就有些“敬谢不敏”了。每次水一浇下，似乎都听见它们在细声抗议：“别浇水别浇水！我不渴！”不是有一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冷么？还有一种“缺水”，是我觉得葱缺水。我这样日复一日地浇，好几棵葱竟悄然销声匿迹了。我望着空出的泥地，心里不免歉疚，一遍遍告诫自己：除非葱邀请，否则再别给葱浇水了。可再次浇水时，又总忍不住找借口，“只浇一点点。”长此以往，葱只怕撑不住了。看来，这手非得管住不可了。辣椒苗的遭遇有点扑朔迷离。共买了十五棵苗，长着长着、有些苗莫名其妙地断了。最后，只剩下两棵了。我细心察看后发现，仅存的两棵苗是深藏在其他绿叶的庇护之下。至今，那两棵旁边的绿植我都不敢动，留着当“辣椒护士”。所幸另有三棵的断苗长出了侧枝，现在总算还有五棵辣椒。两棵幸存的辣椒已硕果累累。另外三棵也缀满白花，正铆着劲儿预备结果。浇水时，我总忍不住细数新开的花朵，期盼它们快点结出果实。三棵丝瓜里，两棵循规蹈矩在生长。当另一棵不但长出了一根侧枝，而且还结了四条丝瓜时，把我着实高兴了几天。可后来就不对劲了——侧枝枝头跟主枝枝头相遇了。它们有如仇人相见，立马开战。枝头与枝头对撞，卷须与卷须纠缠。它们抛开结瓜大业，全力以赴决战。更糟的是两个枝头还日渐萎缩。我小心翼翼地将其分开，两根枝条似乎还余怒未消地僵持着，好几天了还不肯继续生长。本是同根生呀！何至于此呢？我依旧天天给这棵丝瓜浇水，希望它能重拾生长的初心。紫苏是我“立体种植计划”的得力干将。它们分别生长在辣椒树下，丝瓜藤旁，空心菜中。它们特别好养活，无论水多水少，总是一派生机盎然。韭菜是“豪爽派”的代表。每次水到，它们如饮甘泉，“咕噜咕噜”痛快地畅饮。随后，碧绿碧绿的韭菜在我不知不觉间又冒了出来。浇完一圈水，我常常在园边流连。目光抚过我亲手种出的每片叶，每朵花，每个果，心、也被这蓬勃的生机温柔地滋养着。 不速之客 失眠了。担心打扰家人，我拎了把椅子躲进厨房刷手机。屋外，风声、雨声、声声入我耳。手机上，国事、天下事、事事我关心。我正沉浸其中时，一只蚊子围着我“嗡嗡嗡”盘旋，搅得人心烦意乱。后来那恼人的声音忽然停了。我四下寻找，赫然发现它正伏在我手臂上，贪婪地吮吸着。一股无名火起，我猛地一掌拍下——鲜血立刻染红了掌心。那蚊子虽已毙命，我心头余恨却未消：这厮吸饱了我的血，竟未能将它碎尸万段！掌心的血痕和那点残骸，倏地让我想起家中曾造访过的几位“不速之客”。一次，一只蝙蝠误入房间，扑棱棱地飞旋。小宝初见时，又惊又怕。我揽住他，轻声安抚：“别怕，蝙蝠是吃蚊子的好帮手，是我们人类的朋友呢。” 小宝听了，好奇渐渐压倒了恐惧，竟追着那上下翻飞的黑影，直到它寻到出路，消失在窗外的夜色里。还有一回，一只蝉闯了进来。那时我正在学画画，便捉了它，招呼小宝观看。“‘薄如蝉翼’就是这个样子。” 我指了指蝉透明的翅膀。接着又细细讲解它的身体结构：前足、中足、后足如何分工，大翅小翅如何叠合，触角的灵敏，复眼的奇特……小宝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活生生的教具，听得入了神。最得小宝欢心的，莫过于一只突然造访的金龟子。当这披着翠绿甲胄的“空中精灵”嗡嗡现身时，小宝的眼睛瞬间亮了，小脸蛋兴奋得通红。见他追着金龟子看个不停，我赶紧用书本将它轻轻拍了下来，用一根细线松松系住它的一条腿，线头交给小宝牵着。金龟子振翅欲飞，发出悦耳的“嗡嗡”声，小宝听得如痴如醉。这小虫儿彻底俘获了他的心。当我告诉小宝金龟子爱吃西瓜时，小家伙毫不犹豫地冲向冰箱，捧出他心爱的西瓜，大方地分享给这位新朋友。唉！同样是“空中飞客”，为何独独这蚊子如此惹人厌憎？只因它活着，我们便难得安生。如此，又怎能怪人手下无情，一掌拍死？ 一辆校车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路旁的大院，好眼熟！猛地记起我曾来过。那是去年初夏。我带小宝路过时，他被院门口瀑布般倾泻的蔷薇花吸引，径直往里走去。我原本觉得贸然入院失礼，正想拉回他，目光却也瞬间被那片绚烂的色彩吸引住了。我们情不自禁地往里走，目光所及，全是色彩斑斓的花。院墙上，各色蔷薇倾泻而下：粉的如少女含羞，红的似青年奔放，紫红若妇人端庄，白的同孩童纯洁，更有深深浅浅的黄、紫、蓝……交织缠绕，密密匝匝，将整个院子包围起来。院墙下，丛丛绣球错杂生长，正热烈绽放。看着那一小朵一小朵的花攒聚成饱满的球，热热闹闹地挨挨挤挤，我油然暗自惊叹生命的蓬勃与神奇。院子两侧的草坪，绿草如茵。草坪上，树木亭亭如盖，仿佛撑开了一把把绿伞，为身下的小草遮挡阳光。草间散落着各色不知名的小花，像撒落一地的星星，又似无数双闪烁在绿毯中的小眼睛，平添了几分静谧清幽。院子中央的路，通向一栋设计别致的楼。宽大的楼梯仿佛直接悬空，将人引入二楼。梯级两旁，矮株的茉莉、栀子、向日葵、月季依着颜色深浅次第摆放，和谐悦目，宛如两条流淌的花溪。我和小宝正沉醉在这花海时，一位高挑的中年女人从屋里走出来。我顿觉脸颊微热——未经邀请便这般“登堂入室”，实在唐突。“是我的花把你们迎进来的吧？”她一见我们，便热情招呼。我赧然一笑：“是啊，这满院好看的花，任谁见了都挪不开步。”女人幽默道：“它们最爱替我‘招揽’客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我也喜欢有人来赏花。花开得这么好，总不能关起门来，我一个人观赏。”“您种的花不仅品种繁多，更难得的是全都长势喜人。”我由衷赞叹，“可见您花了好多的心血。”“人活着，总得爱点什么，日子才有滋味。”女人目光悠远，低语道，“年轻时，总觉得空虚，以为缺的是钱。拼命挣来了，心却依旧空落落的。直到有一天，我看见路边有大片盛开的酢浆草，就那么痴痴地看了许久，心竟神奇地踏实下来——这才明白，我骨子里是个爱花的人啊！花好看。种花，可不就是种下美好么？” 她眼中闪着光，“自打迷上种花，亲戚朋友都说我变了：性格温顺了，人显年轻了，连气质也优雅了。如今啊，就盼着往后余生，‘一路生花’，芬芳馥郁。”话语投机，竟忘了时间。临别时，我笑着对她说：“您这一生，简直是‘步步生花’。”女人爽朗地笑了。笑声在繁花簇拥的大院里漾开，惊落了几片蔷薇花瓣，悠然飘散在初夏的风里。 我和小宝看到小区旁边的一棵树上趴着一只小猫。树下，三个小孩正仰着头逗它玩。小宝一下子兴奋起来，立刻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四个小家伙先是围着树开心地叫嚷，想让小猫下来。小猫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趴在树杈上一动也不敢动。小家伙们又找来树枝，一个个踮起脚尖，用树枝轻轻捅着小猫。大概是树枝戳痛了它，小猫“哧溜”一下从树上滑下来，“嗖”地钻进了旁边修剪整齐的女贞树丛里。小家伙们紧追过去，围着树丛转了几圈没见着，又纷纷趴在地上，撅着小屁股往树丛深处张望。“在那里！在那里！”“我看到了！”“怎么办？小猫不肯出来！”……小宝忽然想到了主意：他拿出自己刚买的酸奶，说要引小猫出来。我不由得暗暗佩服他的大方——这酸奶可是他今晚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奖励。只见小宝小心翼翼地把酸奶倒在女贞树丛外的水泥地上，然后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小猫藏身的地方。小猫起初缩在里面，警惕地张望。但到底没抵挡住酸奶香气的诱惑，慢慢地试探着走了出来。它又飞快地扫了一眼围观的四个小家伙，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放心地低下头，小口小口地舔起酸奶来。小宝看小猫吃得香，等它吃完，又轻轻倒了一点在地上。这次小猫明显放松了，不再那么害怕，吃得更加香甜。另外三个孩子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目光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一秒都不曾离开那只埋头享受的小猫。四张小脸上，兴奋和好奇满得快要溢出来。看着他们专注的模样，我不禁想起今天清晨和小宝散步时的情景。他蔫蔫地走在我前面，小肩膀耷拉着。“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我奇怪地问。小宝叹了口气：“天天都一样，一点意思都没有。真没劲！”小宝的话让我心头一紧。是啊，漫长的暑假，小宝一直困在家里，没有玩伴，也没什么新鲜去处。每天做完作业，只能对着玩具。我因总担心他的眼睛，一看到他玩电脑、看手机，就忍不住严厉制止。此刻，看着树丛边这个眼睛发亮、全神贯注的小男孩，简直和白天那个抱怨无聊的小家伙判若两人。今晚这偶然的小小的快乐，像一束光，瞬间照亮了他平淡的日子。今晚，就让他痛痛快快地玩吧。 “你要盆子啵？家里有好多盆子呢！”母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兴奋。“您哪来的盆子？”我心里咯噔一下，升起疑惑。“村里来了人，送的。”“送的？凭啥白送？”我的心瞬间绷紧。“头天，见尾号是9的钱就送东西。第二天，又换成尾号是21的钱才送……”母亲还在絮叨着规则。“妈！”我急得连忙打断了她，“这不明摆着又是骗子进村了吗！” 我的心一下子被揪得紧紧的，父母被骗的经历一直还在我心头。第一次，是卖“神药”的骗子。他们连着几天在村里免费发鸡蛋、日用品，脸上堆的笑比亲儿女还热乎。老人们被哄得团团转。几天后，改卖药了，那骗子把他的药吹成了包治百病的仙丹。村里多是留守的老人，身上多少有点病痛，一听能“包治百病”，不少人就动了心。父亲也买来吃了，结果浑身发痒溃烂，治了好久才见好。那次之后，卖吃喝的骗子已轻易骗不了村里的老人。谁承想没过多久，卖被子的骗子又来了。老套路，天天送小礼物，把老人们聚得牢牢的。时机一到，他们亮出了“宝贝”——一种据说是“特殊好料子”做的“高科技”被子，吹得神乎其神——“冬暖夏凉”。更绝的是，头天买了被子的钱，第二天他们竟“好心”地给退了回来，美其名曰“交个朋友”。这下可把老人们感动坏了，天底下竟有这等“好人好事”！一床被五百元，虽然平时舍不得买，可这是“冬暖夏凉”的好被子啊，外头哪儿买去？再说，人家这么“仗义”，说不定明天钱又回来了呢！我的父母也跟风买了，具体买了几床，他们不肯明说。我只知道送给我和妹妹一人两床后，家里还有。结局？骗子们卷钱跑了，再没露过面。老人们盖了那“宝贝”被子后，个个身上痒得不行，苦不堪言。想到这儿，我后背直冒冷汗，立刻拨通弟弟的电话，让他赶紧去劝阻父母。我越想越不放心，又打给父亲，想叮嘱他千万别再去凑热闹。谁知接电话的还是母亲。一听是我，她语气里带着埋怨：“你还给你弟打电话！真当我们是老糊涂了？放心，村里干部盯着呢，你别瞎操心！”母亲挂断了电话。我握着手机，心里沉甸甸的。唉！这些阴魂不散的骗子，什么时候才会绝迹呀？！ 今天早晨，我和小宝散步时说：“你今天散步时若能背诵二十首宋词，可以得到二十元的奖励。”小宝最近在攒钱买玩具枪，一听这话，毫不犹豫就揽下了这活。 六点出发，等我们走回小区时，时间已近九点。小宝还剩三首没背完。他在路上吃了个包子垫肚子，我却什么也没吃，早已饥肠辘辘。可小家伙硬是非要背完最后三首才肯踏进家门。熬到九点四十五分终于吃上早餐，我饿得浑身发软，感觉吃饭时连抬手都费劲。今天的餐桌上有一盘清炒马齿苋，是我今天早晨在路边摘的，我和小宝都爱吃。看着这盘绿油油的收获，我忍不住感叹：“唉，每天散步要是都能有点收获、比如像这样摘盘马齿苋，多好！” 小宝夹起一大筷子马齿苋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用带着点促狭的腔调说：“可不嘛老妈！天要是晴了，不晒点东西出去……那都算亏了，是吧？” 我被逗乐了，反问他：“哟，笑你妈这是‘农民思维’？难道你不爱吃这‘农民思维’摘来的菜？”小家伙不吱声了，只是冲我眨眨眼，笑嘻嘻地又夹起一串，吃得好香。看他那得意样儿，我故意低下头，闷声扒饭，假装不开心。小宝忽然停下筷子，凑过来说：“唉！老妈！你别难过了。这样，今天早晨背诗那二十块，我给你打个五折！够意思了吧？” “哈哈哈哈……” 他话音刚落，我们俩一齐笑喷了，满屋都是快活的空气。 我和小宝散步时，竟迷路误入了一个村庄。首先吸引我们的是一方开阔的池塘。一道水泥桥横卧水面，把池塘一分为二。左塘中央巨大的喷泉，形似一朵盛开的水晶花。小宝欢快地上了桥，雀跃着直奔喷泉而去。我的心瞬间悬起，连忙跟上。可我刚踏上桥却好害怕——桥很长，没有护栏，还有点晃。我心惊胆战地往前看时，小宝已安稳地坐在桥上，正怡然自乐地欣赏喷泉，一双脚还不老实地往水里伸，想玩水。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我想去拉小宝，又不敢往前走，只得急声呼喊：“小宝，快点走！”小宝极不情愿地慢慢站起身，怏怏不乐地随我离开。村里很安静。偶有村民往来劳作，身影从容。鸡群在草丛里专心觅食。家犬或在屋前静卧，或在村里悠然踱步，看到我们非但不怕、还友好地朝我们摇尾巴。村道旁，丝瓜、苦瓜、冬瓜、南瓜的藤蔓肆意在瓜架上攀爬，累累果实参差悬挂。更有些不安份的瓜藤长越界了，悄悄地爬上了旁边的树，结出的瓜儿悠哉游哉地在枝桠间荡起了秋千。村里的果树很多。道路边、房前屋后、菜地旁，满眼都是。青褐的枣，绿油油的桔子、橙子、柚子, 绿得发白的柿子，刺猬似的板栗，绿中透红的无花果，红褐饱满的石榴，把枝条都压弯了。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各种果香。这个生机勃勃的村庄令我沉醉，忍不住边走边拍照。当我在一户人家门前拍无花果时，一个和蔼的声音忽然响起：“把果摘给孩子尝尝吧。”我很诧异。透过茂密的果树枝、循着声音看见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大爷站在我们对面，正慈祥地对着我们笑。我有些赧然，忙笑着解释：“谢谢您！您的果树长得真好，我想把它们拍下来。”老人许是耳背，依旧热情地对我说：“摘吧！摘给孩子吃！枣子熟了，石榴也熟了，无花果正甜呢。板栗虽嫩了些，也可以吃了……”老人淳朴的善意，像熟透的果子般沉甸甸的。想到这些果实或许是老人重要的生计来源，心中更是不忍，连忙道谢后牵着小宝匆匆离开了。小宝一路上兴致勃勃，东张西望。突然，他指着路旁茂密的草丛惊喜大叫：“妈妈快来看！鸡妈妈带着鸡宝宝！”我蹲下身，与他一同观看。在柔和阳光照耀的草丛里，鸡妈妈领着小雏，正悠然地觅食。“小宝，”我轻声问，“你看这里，像不像陶渊明写的桃花源？”小宝眼睛一亮，脱口吟诵：“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呀，真像！”他顿了顿，环顾四周，眼中闪着光，“不，比桃花源还美！看那喷泉多漂亮，果树比书里写的还要多。鸟叫蝉鸣是大自然的交响乐，凉风习习是老天爷的恩赏。大大小小的水塘里，有鱼在游，有鸭在戏水。水草丛中的白鹭像仙子一样可爱！还有好多好多，我都说不过来啦！妈妈，以后我们还来，好吗？”我握紧小宝的手，心里涌出同样的向往：“好！我们一定再来。” 心仪五尖山上的“天空之镜”已久。今天的天气预报是阴天，我和小宝约妹妹一同前往。我们在五尖山下时，有朋友热情地要开车送我们去山上。我笑着推辞：“我们是来爬山的，坐车上去不大好吧？”朋友笑着坚持，说：“就送到公园门口，剩下的路也够你们走了。”盛情难却，我们只好上了车。路上，我和妹妹邀朋友和我们一起去爬山，朋友说等下还有事要忙，婉拒了。一下车，才发觉天气预报和我们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天空湛蓝，阳光强烈。我们走了不到一半路程，已汗流浃背。我和妹妹看着小宝被汗水打湿的褂子，都劝他脱下来。小宝拗不过，把褂子脱掉后，随手塞给了我。我接过，随手搭在臂弯。登山途中，不断遇到从“天空之镜”折返的游人。奇怪的是好多人望着我们，脸上都露出笑容，令我们摸不着头脑——莫非是因为我们也去“天空之镜”，把我们当成“志同道合”的朋友了？心下纳闷，我们也只能尴尬地回以礼貌的微笑。当我们爬到与“天空之镜”遥遥相对的山头时，视野豁然开朗。那心之所向的“天空之镜”真容，很快便可以见到啦！疲惫瞬间被期待冲淡，我们不由加快了脚步。我们边走边眺望，只见“天空之镜”的上空悬着一架嗡嗡响的无人机。我疑惑地问妹妹：“那是在航拍吗？”妹妹迟颖了一下：“大概是吧……”当我们疲惫不堪地终于到达“天空之镜”下面的小路时，眼前却是一条被拦起的隔离带。路旁竖着醒目的告示牌：“天空之镜”景区，八月八日至九月十五日维修，禁止进入。”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我们仨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路边的树荫下，一动也不想动。原来我们看到的无人机，是在运送维修的材料。我们刚喘口气，一辆车驶近停下，涌下来一群兴冲冲的游客。他们下车便直奔去“天空之镜”的小路，看到告示牌后，脸上的兴奋瞬间转为无奈。接着，一行人纷纷去了不远处的公厕，再鱼贯上车离去。仿佛复制粘贴一般，紧接着又来了一辆车，车上的人重复了一拨上一辆车人的动作：满怀希望地奔来，垂头丧气地上了厕所后驱车离开。又来一辆、两辆……皆是一样的操作。我们仨默默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幕上演。小宝忽然笑着说：“你们看，这些开车来的人，怎么都像是大老远的专门来上厕所的啊？”我和妹妹听了一愣，随即不由大笑。笑声冲淡了些许失望。我们笑过之后，踏上了归途。走了一阵后，我臂弯里的褂子不知何时丢了。我心里咯登一下：小宝平时在外从不肯脱褂子，等下到了公交站，他一定会因没穿褂子觉得难为情而不肯上车。这可怎么办？必须返回去找。我拿了瓶水，撑起伞，毫不犹豫地往回走。我深知我若稍有犹豫，定是不想去找了——我实在是太累了！等我终于找到小宝的褂子，与妹妹、小宝会合后，送我们上来的朋友又开车来接我们。坐在凉爽的车里，我们和朋友分享今天的“奇遇”。说起那些冲我们神秘微笑、却不提醒我们的路人时，朋友忍俊不禁，调侃道：“人家看到你们往山上走，肯定是像他们一样白跑一趟。指不定心里都偷着乐还来不及，哪会提醒你们？”我笑着揶揄他：“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没有和我们一块去受这个罪。”谁知那位朋友一听，真的就顺杆子往上爬，得意道：“我这人最有先见之明。你们当时怎么劝我，我都不去爬山，对吧？”那副“料事如神”的模样，把我们都逗乐了。妹妹笑指那位朋友说：“看把你美的……”话没说完，又爆出一阵笑，直笑得再也说不出话来。车内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我们不停的笑声，将爬山的疲惫和错失景点的遗憾都抛在了蜿蜒的山道上，收获了一路的好心情。 小宝又在准备画画了。小宝先拿出三个盘子，接着洗了一把毛笔，然后颜料一摆、纸一铺，正式开工了。小宝往常画画，总爱在网上搜一张喜欢的图片照着画。这样画的结果是常常没有结果——毕竟他没有正儿八经学过画画，遇到画不下去时只好直接摞给我。当然，这样的“烂尾画”非常令我头疼，可除了我，谁又会帮他收拾残局呢？今天，为了避免小宝再给我添麻烦，我特意让他在网上找有老师带着画的视频。小宝遵照我的吩咐，煞有介事地找了个视频后就埋头画起来。他找的是静物画：一张桌上铺了块布，布上有一个陶罐，陶罐旁边放着一个黄苹果。一开始，小宝拿起笔便大面积铺色。我见了赶紧提醒他：“画要透气。你这样画，你的画面会闷。”小宝听了我的话，停下笔，凝视着画纸发呆。忽然，他发现画纸干了后起了几道褶皱，看上去像他画的那块布起了皱纹。他眼睛一亮，兴奋地喊：“妈妈，画技不够，3D来凑！你看，本来这画白送都没人要吧？现在有了这天然的‘3D’效果，立马价格不菲啦！”哎哟！这小机灵鬼！把我笑得肚子都疼了。小宝继续画着，一不留神，一点黑颜料溅在了画纸空白处。他急了，忙问我怎么办。我盯着那黑点看了半天，想起了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我有次画树时，不小心在树旁滴了点颜料，我只好在颜料上画了只鸟遮住。可你这里……能画点什么呢？”小宝见我也没辙，只好无可奈何地往黑点上涂太白遮住。小宝边涂边说：“妈妈，我发现三原色中黄色最可怜！它一点也做不了主。不信你试试，不管哪种颜色和黄色调在一起，加黄色越调颜色越淡。”我忍不住打趣小宝：“哟！你这重大发现，要不要给你申请个专利？”小宝没理我的调侃，专心画画。十多分钟后，小宝放下画笔，把画塞给我。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调皮地说：“完工啦！请您欣赏。”我接过画纸细看，边看边说：“你这是画的静物呀，黑白灰没有表现出来哦。特别是这光照的地方，表现得太生硬了，感觉就只是留了块空白。”小宝不以为然地一把抢过画纸，放在桌上大笔一挥。再递给我时，只见那块空白处赫然出现了一张咧着嘴的笑脸。我一见，顿时乐不可支：“小宝，你是想笑死我吗？你真的画了张‘笑画’呀！”小宝看着自己的“杰作”和我夸张的反应，也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他笑了好久好久，脸上还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今年暑假的早晨，依旧炎热。我每天早晨带小宝出门散步时，水和扇子成了标配。我常一边走，一边为他扇风，却似乎无济于事。他仍然汗流浃背，回到家总要换一身衣服。今天早晨，我们照常带上这两样装备，不同的是，我们一路都与风同行。走到长安桥时，桥头休息区坐满了乘凉的老人们。他们沐着凉爽的晨风，谈笑风生，一派惬意。我们也走累了，想找个地方歇脚。小宝选中了十字路口拐角处的一段矮铁栏杆，上面刚好能坐。刚坐下，调皮的他便拿出绳子系在扇柄上，提起来对我说：“我想测试风往哪边吹。”我望过去，只见那扇子被风吹得一时向左旋转，一时又向右转圈，像个找不着方向的小风车。小宝目不转睛地盯着，笑得合不拢嘴。我问他：“风到底是往哪边吹呀？”他仍盯着扇子，笑嘻嘻地说：“不知道呀，它一会左转一会右转，好像在逗我玩呢。”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小游戏，小宝玩了很久，一直乐此不疲。他清脆又放肆的笑声感染了不少路人，引得他们不自觉地也露出了笑容。小孩子的快乐，真的好简单、好有感染力！我们身边不时有行人停下来，坐在栏杆上小憩。人人都一副舒适的模样，任风撩起头发、掀翻衣角。他们中间，有正要赶去上班的，有买了早餐准备带回家的，还有推婴儿车出门采购的……此时却都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享受这令人舒爽的晨风。直到太阳快要晒到我们坐的位置，小宝才恋恋不舍地起身。风一直没有停。经过长安河边的树林时，小宝又看中了林中的长椅。他坐下往后一靠，微闭双眼，一副舒服极了的样子。我向四周望了望，林木葱茏，大概正午的阳光才能从叶隙间勉强漏入些许。不远处另外几张长椅上，也零星坐着几个乘凉的人。晨风一阵接一阵轻柔地拂过，他们闲适地聊着天，神情舒畅。我的脚步也不知不觉停住了，不由自主地在小宝旁边慢慢坐下。目光漫随风中轻摇的小草、翩跹起舞的野花、与花嬉戏的粉蝶……周围树叶沙沙作响，虫在低吟，蝉在鸣唱，鸟叫声彼此起伏，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浑然天成一首无需指挥却无比和谐的自然交响乐。我就这样静静地看，静静地听，沉醉在这个无比美妙、清凉自在的世界里。 我和小宝路过一家卖丝绸衣服的店。店门口贴着几个醒目大字：门面到期，清仓甩卖。我们陡然来了兴趣，不约而同走进店里。一进门，一排标价五十元的丝绸裤赫然入目。“丝绸真的会这么便宜吗？”我心生怀疑，随手一摸——分明是些光滑的化纤料子，挂羊头卖狗肉罢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快步迎上来，热情得像是多年未见的亲人：“姐姐，想买什么衣服？我这里都是真丝。随便试，不买也没关系。”店主一声“姐姐”叫得我愣了神。我暗自好笑：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做生意的人，嘴甜得真像抹了蜜。小宝站在一排衬衫前，指着一件白底印着黑石、墨竹的，抬头问我：“妈妈，这像一幅国画，我能穿吗？”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店主连忙插嘴：“宝贝，我给你找个你能穿的码。”她翻遍同一花色的衣服，最后无奈地对小宝说：“没你的码了。”说完终究没忍住，又笑着补了句：“小帅哥，我们这是女装店呀。”正说着，进来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一边问“棉绸在哪”一边用手揉搓衣架上的衣服。店主顿时拉下脸，不耐烦地回：“我这里全是丝绸，没有棉绸！”老太太刚走，又来个中年妇女，拿起一条五十块的裤子问试衣间在哪儿。女人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试衣间有人，你就在这儿试吧。”我挑了一件短袖衬衫和一条长裤，店主热情地领我去试衣间。这时我才注意到，几个试衣间都虚掩着门，里面根本没人。蓦地一股寒意，令我脊背发凉。从试衣间出来时，看见一个身段窈窕的女人正穿着一件旗袍在镜前转动。店主连声夸赞：“这身材穿旗袍真是绝了！特别显气质，就像为你量身定做的！”我正暗自认同，却见那女人换回自己的衣服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店主拎起那件旗袍，阴沉着脸低声骂了句“神经病”。随即她迅速换上笑脸，转向我：“姐姐，你穿这套真显年轻！上衣是真丝但低调，裤型也衬身材。现在这价钱，过去想都别想！”换回衣服后，我问：“能再便宜点吗？”店主叹气道：“姐姐，今年生意难做，这真是最低价了。要不我送您条丝巾？质量特别好，平时都卖几十的。”她边说边包好衣服，把一条丝巾塞进袋子里。我笑笑：“家里丝巾好多，真不用。要不您把零头抹了吧？”店主指了指收款码，强压着火气冷冷地对着空气说：“行吧行吧！”随即转身去招呼其他顾客了。走出店铺，小宝似乎被吓着了，低头不语。我从包里取出丝巾，披在他肩上，逗他：“变变变，看我们小宝变成英姿飒爽的红孩儿啦！”小宝高兴得满脸泛红光，兴奋地问：“这条丝巾送给我了？”立刻摆出红孩儿的姿势，挥舞起来。唉，幸好，还有这条丝巾。 小宝今天把这个暑假捡的矿泉水瓶全卖了。他一进家门，就兴奋地冲我喊：“妈妈！妈妈！一共……一共卖了十九块钱！”望着他热得满脸通红、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样子，我不由想起了前年带他去五尖山捡矿泉水瓶的经历。那时每次带小宝爬五尖山，我总看见路旁有好多被丢弃的矿泉水瓶。有一天爬山前，我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不如带小宝捡路边的矿泉水瓶卖钱。说干就干。“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先去超市买了几十块钱的面包、蛋糕、饼干。又一人备了四瓶矿泉水——爬山出汗多，得及时补水。把所有东西塞进旅行包，娘俩就兴冲冲地出发了。花三块钱坐公交车到五尖山脚下后，我们一路走一路捡。路上的矿泉水瓶真多呀！不一会儿就捡了满满一大塑料袋。每捡满一袋后，我们就高兴地把它藏在路边的树林里，细心地做好标记。连途中的垃圾桶小宝也没放过，探头进去翻找，又收获了不少。到达山顶时，我们已经捡满了整整六大袋。坐在山顶的亭子里休息时，我们一边吃零食，一边得意地夸赞我们的“雄才大略”。山风频频拂来，吹散了我们的疲劳。眼前层峦叠嶂，视野开阔，我们感觉心旷神怡。下山时，我们一一收回放在树林里的几袋矿泉水瓶，又继续捡路边新丢的矿泉水瓶。到山脚下时，竟然又多出了一大袋矿泉水瓶。这时零食早已被我们吃完，水也每人只剩半瓶了。提着七大袋塑料瓶，我们累得气喘吁吁。我们决定打车，却总没有出租车经过。最后只能艰难地往废品站挪去。小宝喘着粗气问我：“妈妈，这些瓶子能不能卖一百块钱？”“说不定呢。这么重，起码有二十多斤。一斤若能卖五块钱，差不多可以卖一百多块钱。”我吃力地回答。我们靠赚钱的动力推着，终于到达了废品收购站。收废品的老板把七只袋子堆上电子秤，瞥了一眼显示屏。“七斤。七块钱。”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问：“多少？七块钱？”“对。我这里的价格最公道。不信你们去前面那家问问，他只出九角钱一斤。”我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差点没站稳。老板递过来七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我对他说：“给孩子吧。今天他太不容易了！”我看见小宝接钱时，泪水在他眼眶里直打转。可他紧紧抿住嘴，没让眼泪掉下来。回家路上，我们怎么都想不通：那些长年拾荒的人，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他们一天绝对捡不到七斤塑料瓶呀！从那以后，小宝对“钱”有了真实、具体的概念。这个暑假，他那心心念念的玩具枪至今没有买。我们出去散步时，他还是会弯腰捡起路边的瓶子。他常对我说：“妈妈，赚钱真的好难！” 我带小宝去超市的路上，突然听见一阵微弱的小狗叫声。我们顺着声音找去，最终在一个垃圾桶旁边，发现了一只正在叫的小白狗。它只有老鼠那么大，应该才出生没多久。我们蹲下身仔细看，才发现它旁边还有一只小黄狗——大半个身子被一个浅棕色的塑料袋裹住了，只露出尾巴和后腿。我小心地把袋子拿开，小黄狗虽然站不起来，却仍努力地向前爬。我看着它们努力挪动的样子，心里一动：“这应该是同一窝的小狗吧？会不会还有？”绕着垃圾桶一找，果然，在后面又发现了一只白色的小奶狗。我把三只小狗轻轻拢在一起，和小宝蹲在旁边看着。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怎么有三只啦？刚才路过时只看到两只呀。”我抬起头，看见一对母子正站在我们身后。男孩大概八九岁，紧紧依偎着他妈妈，一双清澈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小狗，里面盛满了同情与喜爱。我刚要回应，一阵刺耳的“嘀嘀”声突然从身后响起。回头一看，一个开着三轮车的清洁工正不耐烦地看着我们。“好了好了！几只小狗有什么好看的？快让开，我要倒垃圾！”原来我们正好挡在了他停放垃圾车的位置。我和小宝连忙起身退到一边，眼睛却始终没离开那三只小狗，真怕他会不小心压到它们。我们两对母子在小狗身边又站了一会儿，两个孩子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一路上，小宝始终惦记着那三只小狗。他不停地问我：“妈妈，小狗会不会饿？它们那么小，能吃什么？会不会渴？太阳这么大，它们热不热？我……我好想养它们啊。”我看着慈悲心爆发的小宝，心里同样柔软又复杂。我轻声告诉他：“这么小的小狗，只能喝狗妈妈的奶。如果我们要养，就得给它们喂牛奶。”小宝低下头，不说话了。到了超市，他突然央求我买牛奶。我有些奇怪：“你平时不爱喝牛奶呀？”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买嘛！你买了我就喝……让小狗也喝。”我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想买给小狗喝。但我最终还是没有买。回家时，小宝要求走原路，他还在想着那三只小狗。我一边走，一边耐心地跟他解释：“不是妈妈没有同情心，我也很想帮它们。可是如果真的带回家，它们住哪里？它们现在虽然喝得不多，但一天天长大，牛奶、狗粮，都是不小的开支。而且狗是要遛的，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天天带它们出去？”小宝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最后抬起头，眼神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那……就养一只，可以吗？”我叹了口气：“一只也养不了啊……”过了一会儿，他不再坚持了，只是轻声说道：“妈妈，我现在好想看见它们，又好怕看见它们。我想它们，但更希望已经有人带它们回家了。”我摸摸他的头，低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等我们再经过那里时，竟然又多了一只小狗。四只小奶狗正在滚烫的水泥地上艰难地爬行。天气极热，地表温度很高，这条路车来车往，又有哪个司机能够留意到这么小的小生命？我把它们一只只捧到树荫下的草地上。小宝用瓶盖倒水给它们喝，但它们不肯喝——是不是还太小，不会喝呢？小宝又把水轻轻洒在它们面前的草叶上，可小狗们仍然无动于衷。小宝又急又热，小脸通红，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 我和小宝买菜归来，走在小区廊檐下。微风穿廊而过，令人倍感舒适。小宝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朝绿化带的方向不住地招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只黑猫正静静地卧在树荫里，一双黄色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小宝。“过来，过来。”小宝轻声说，语气里是按捺不住的喜悦。那只猫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优雅地站起身，迈着轻巧的步子来到小宝面前，乖巧地坐下，仰起头软软地“喵”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他的呼唤。小宝仔细地观察着，像个解说员似的娓娓道来：“它背上的毛发乌黑油亮，宛如上好的缎子。前面两只爪子雪白无瑕，像是戴了两只精致的小白手套。后腿上洁白的毛，像是给它穿了条白裤子。肚皮是洁白的……脖子下也有块洁白的毛，仿佛系了一条小巧的围兜。”他歪着头，继续专注地端详，“最特别的是它的眼睛，金灿灿的，在暗处熠熠生辉。咦，耳朵毛色有些不同，是灰黑色的呢……”我的目光落在猫尾巴上，它正自然地平放在地上，便顺势问道：“你注意过猫走路时，尾巴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吗？”这时，小宝站起来取出他心爱的扇子，这把扇子既是他纳凉的工具，也是他心爱的玩具。扇柄上系着一根长线，线上吊着个蓝色的圈圈。他捏着扇子顶端，让蓝圈在猫眼前轻轻晃动。猫立刻被吸引住了，伸出爪子试探着拍打。小宝慢慢向后退，猫便起身追逐，尾巴时而拖地，时而高高翘起，时而轻快地摇摆，展现出各种灵动的姿态。“狗摇尾巴是表示开心，”小宝一边逗猫一边思索，“那猫摆动尾巴又是在表达什么呢？”我鼓励他自己寻找答案：“可以用手机查查看呀。”小宝兴奋地掏出手机，轻声读着查到的内容：“猫轻轻摆动尾巴，可能是正专注于某样事物，比如看到了窗外的小鸟。如果尾巴大幅度快速摆动，通常表示它烦躁或生气了，这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它。”他抬头观察着猫尾巴的动作，得出了结论：“现在它的尾巴轻轻摇摆，说明它正在专心抓蓝圈呢！”望着与猫嬉戏的小宝，我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些年来，我一直坚持让小宝一手拿书本，一手握玩具。我从不吝啬给他买书，也常常带他买零食去喂蚂蚁、逗猫狗；我们一起阅读，也一起欣赏花草；我们既能畅谈书中的内容，也会开心地追逐蜻蜓蝴蝶。也许我不是一个好妈妈，给不了孩子富足的物质生活。但我始终相信，一个充满好奇、欢笑与探索的童年，才是幸福的真正模样。这，是我此生能够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小宝拿着一本书走到我跟前，仰起脸，用明亮而期盼的眼神望着我。“妈妈，你看看这篇文章。”他把书递过来，手指点在某一页。我接过书，温和地应道：“好的。”文章标题是《心灵瞬间的成长》。它讲述了一个孩子每次去外公家，总执意要走那条崎岖危险的小路，而父亲却坚持要求他走大路，两人因此产生矛盾、情绪对抗，仿佛谁也不理解谁。直到后来，那个孩子才终于明白父亲严厉背后的深情，父子关系也走向和解与融洽。我合上书，抬头就迎上小宝清澈专注的目光。他小声问：“妈妈看完了吗？有什么感想？”我笑了笑，轻声问他：“你是不是觉得，那个爸爸很像所有的父母？而每个孩子，都曾经像那个小孩——总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尝试，哪怕明知那条路不好走？”小宝点点头。我又问：“那这种现象，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他思索片刻，试探性地回答：“是因为……彼此无法沟通？所以互相不理解？”我没有直接回答，却话锋轻转，微笑着望向他：“那你觉得，我们俩相处得怎么样？”小宝摇了摇头，没说话。我把声音放得更柔，慢慢地说：“妈妈希望，如果我们以后有不一样的想法，不要用情绪对抗。我们可以试着就事论事，理智地一起解决，好不好？”他安静地望着我，像在认真思考。“我从来不觉得，因为我是大人，我就一定比你有见识。遇到问题时，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但也别忘了保持开放的心，不要固执。我们可以一起分析问题、一起成长为更棒的自己。”“很多孩子小时候都会觉得父母不理解自己，总想‘赢’过父母。但就算赢了，孩子往往也不会真的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停了一下，说：“因为父母从来都不是你的对手，只是希望你平安、健康、快乐。哪怕你‘赢’了，那也是父母愿意付出和退让，无可奈何地让你去体验生活。最终，很少有人能赢过父母。”我原本想用轻松的语气讲这段话，却发现小宝表情格外专注，听得很认真。于是我话调一转，带了点玩笑的意思，想让他放松下来：“那你觉得，对父母来说，养一个孩子，最大的意义是什么？”小宝一脸懵，老实回答：“不知道。”我缓慢又清晰地说道：“孩子对父母来说，是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我不止是在‘养’你，还在陪你一起成长——你慢慢长大，我也在慢慢地学做妈妈。”小宝听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眼睛里全是幸福的光：“妈妈，其实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让你看这篇文章。”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现在，我有答案了。”我一脸委屈地说：“原来如此，我是被你‘套路’了呀？”小宝哈哈一笑，一把将书从我手里抽走，调皮地说：“拿来吧你！”随即把书塞进书包，动作又快又流畅，脸上全是得意的憨笑。 今天的午饭是泥鳅。这泥鳅原本是小宝想吃才买的，结果他没吃几口就剩下了。昨天和他一起去菜市场，他忽然对我说：“妈妈，我想吃泥鳅。”对于他“合理”的小愿望，我向来是毫无招架之力的，除了点头，惟有照做。小宝拎着刚买的泥鳅，蹦蹦跳跳走在我前面。可我接了个电话，一转眼他就不见了。慌忙回头，才发现他正蹲在路边，认认真真地和一只猫交流。猫当然是吃泥鳅的。我忍不住叹气：这一袋泥鳅，最后真不知还能剩下几条。我这么说，可不是没根据的。有一次，他高高兴兴地买了肉包子，转身就笑眯眯地喂了路边的小狗。更让我哭笑不得的是某个晚上，他费了好大劲才从我这儿争取到一瓶酸奶，刚走出超市，居然就蹲下去请猫喝了。每遇到这种时候，如果我半开玩笑地向他要，他只会小心翼翼地给我一丁点儿，一副“只能分你这么多了”的表情。我不由感叹：原来当妈的在他心里，地位还比不上一只猫、一条狗。不过，小宝也不只是对猫狗大方。他对同龄的孩子，更是出手“阔绰”。记得他四岁那年，我买了三个大芒果，说好爸爸、妈妈和宝宝一人一个。他当时还不乐意，撅着嘴说要自己吃三个。结果走在回家路上，碰见一对陌生祖孙，小男孩大概两三岁。小宝想也没想，伸手就把一个芒果塞进对方手里，一副“哥哥请你吃”的模样。我当时是真的心疼——那个芒果足足十来块钱呢，更何况那祖孙俩我们根本不认识。可又能怎样？小宝乐意呀。当然，我在小宝心里也不是完全没地位。走路的时候，他总爱跟我聊天，小嘴叨叨个不停；在家时也常缠着我陪他疯、陪他闹。尤其是他觉得无聊了，就会耍赖扑过来要我抱，整个人腻在我身上甩都甩不掉。唉，这种滋味真是一言难尽。他吃东西时，倒也不是完全想不起我。“妈妈，这个不好吃，都给你吧。”“妈妈，帮我剥虾壳。”“妈妈，洗葡萄。”“妈妈……”而这些时候，我偏偏还就很吃这一套——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能被他这样依赖，也不过是这几年光阴。所谓童年，大概就是被好好爱着的时光吧。而我愿意给他很多很多这样的时光。 以前，我只知越剧唱腔清丽婉约，却不知它竟是中国第二大剧种，更不知其在海外享有“中国歌剧”的美誉。于我而言，它最初的意义，只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闲暇时，静静听上一段，那些大师的声音如丝般滑入耳中，足以让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心，也像被温热的熨斗熨过，每一个褶皱都被抚平，只剩下一片妥帖的平静。在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我爱上越剧，是为那其中一抹淡淡的忧伤。那时最痴迷《红楼梦》，王文娟先生演绎的林黛玉，在我心中至今无人能及。每每唱起《黛玉葬花》，我总能把自己唱得泪眼婆娑。后来，我读到“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句话，恍然惊觉自己似乎在越剧里沉溺了过多的感伤。于是，我开始有意寻找那些欢快的唱段。《拾玉镯》里“叫声媳妇我的肉”那段，我反复揣摩，只想唱出那份俏皮活泼；张琳的《何文秀·算命》，明快流畅，我可以循环听上一整天。越剧，就这样从慰藉我忧伤的知己，变成了带我走向快乐的伙伴。听得越多，我越发觉所有艺术的美都是相通的。什么是美？我的浅见是：凡是能让我内心产生共鸣、让我不由自主想靠近的物与情，便是美。这份体验也让我怀疑，自己是否对艺术有了“洁癖”。不论是谁的唱段，我听上几句，内心便自有评判——唱得好的，我可以废寝忘食，不仅为那唱到心坎里的声音，也为那华美的服饰、传情的身段，尤其是那眼波流转间，一瞥便足以让人心酥软。如今，在秋雨缠绵之日，我依然会听一曲《秋风秋雨夕》，感受那份凄美。但听完，我定会再放上王文娟的《追鱼·张郎你听我从实讲》，任笑意爬上嘴角，舒展眉头。一悲一喜，皆是享受。岁月如流，越剧的清音婉转，早已伴我度过无数或欢乐或忧伤的日夜。感谢这门艺术，让我的生命如此丰盈，不负此生。 “姐，在家吗？韵国庆节回来，我给她买了两只土鸡和五十个鸡蛋。”妹妹的电话让我一下急了：“我刚从大市场回来，很累。你现在把鸡送来，我可怎么办？”妹妹在电话那头笑：“你拎到菜市场，请卖鸡的师傅帮忙处理一下。”可当我真盯着那两只活蹦乱跳的鸡时，却打了退堂鼓。逛了一上午，实在累得不想再出门。但鸡不能留，家里没处养。心一横——不如自己动手！我努力在脑海里搜寻小时候看父亲杀鸡的画面。我先磨快刀，再备好接血的碗。刚抓起第一只鸡时，它拼命叫唤，叫得我心里发毛。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横下心，对着鸡脖子一刀划下去。鸡血一滴滴往下落，鸡叫得更凶了，拼命扑腾。我慌忙喊来小宝帮忙绑住鸡脚。他一边绑一边盯着血问我：“这血怎么是一滴一滴的，不是一股流出来的？”唉，还能为什么？没割对地方呗。杀第二只时，我下了狠劲，在鸡脖子上连划几下，血终于成股流下。接着是烫水拔毛。我大把大把地薅了一会儿，却发现拔净长毛的鸡皮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蓝色短毛管，看得人头皮发麻。好不容易清理完毛管，眼前又浮现一层细如发丝的绒毛。不过这难不倒我，把鸡往火上燎一圈，细毛顷刻烧光。现在总算干净了吧？可越看越不对劲——鸡皮上的毛囊仍是黑的。用指甲一挤，竟冒出黑水。这哪是鸡毛囊，简直是墨囊！整个下午，我被卡在了“挤毛囊”这道工序上，不停地挤呀挤，偶尔还能挤出一小截毛管。处理完表皮，后面就顺利多了。剖开鸡腹，小心摘除鸡胆，再取出肝、心、肫、肠，扔掉肺、气管和食囊。最后，将鸡剁成块，分装进保鲜袋，放入冰箱。一切忙完，我才猛然回过神：我竟然学会杀鸡了！是啊，人不逼自己一把，总习惯地以为“我不行”。唯有硬着头皮去做，才会发现，原来很多本领，都是这样“逼”出来的。 我学习书法多久了？唉，不提也罢。反正我早已领悟了一个真理：只要你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所以……懂的都懂。字写不好，是从学生时代就刻在我心上的一道伤，至今仍未愈合。小学时，因为字丑挨过多少板子，记忆犹新。更难忘的是中学毕业那年，我鼓足勇气将一张自诩为“作品”的字贴在墙上。幺叔来我家，端详片刻问：“这是谁写的？”那一刻，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谁知他接着又补了一句：“写得这么丑，怎么还贴在墙上？”那一瞬间的难堪，比任何责打都更刺痛我的心。也正是在那时，我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字写好！可决心易下，实践却难。起初，我买来一堆钢笔字帖，用薄纸蒙在上面描摹，但除了纸墨的消耗，笔下未见任何长进。后来，见外公能写一手好毛笔字，我去外公家时便向外公请教。外公当时坐在门边，指着门对我说：“写字好比做门。你得先备好料，把门的框架、每块木板都做得规整结实，然后才能谈组装。组装时还得讲究分寸，这样最终成的门才既结实又好看。”他顿了顿，看着我，“字的基本笔画，就是门的框架和木板；字的结构，就是组装的门道。你得先练好笔画，再琢磨结构。这条路走对了，写出的字才经得起看。”我依循外公的教导练了许久，奈何仍是学而无成。后来在“求知”教书，我抓住一切机会向擅书法的同事请教。我请他吃过饭，甚至中午主动帮他照看学书法的小朋友，只盼能得其一二真传。可惜，最终仍是竹篮打水。我也曾加入手机上的书法学习群。群里书友们的字各具风采，令我惊叹不已。可我呢？不过是“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到底怎样才能写好字？一位懂书法的网友点醒我：临帖！临帖！这是唯一的不二法门。我立刻买来磁铁，按他教的方法，将字帖固定在窗户上，蒙上纸一丝不苟地摹写。然而，这种填鸭式的练习，于我而言，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笔墨始终无法与心灵相通。直到我在网上购买了某鹏教育的课程，从篆书、隶书练起，再至楷书、行书，最后学习章法布局。我一遍又一遍地观看课程，反复练习，而今……罢了，不提了。个中滋味，说出来怕是真的要泪洒当场了。 对于久居岳阳的人，“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的盛景似乎已失去新鲜，连“白银盘里一青螺”的君山岛也感觉寻常。然而，孩子总能找到乐趣——今天，我们便去了汴和街。这是一条流淌着古意的街。一走进去，人便不由自主地文雅起来：话音低了，步子慢了，连神情都柔和几分，悄然融入了这片古雅。刚进街，几面大鼓便吸引了小宝。他轻拍鼓面，一脸陶醉。继续向前，手工艺品让他流连忘返——挥舞木剑，抚摸木船，直到看见那座座精致的岳阳楼金属模型，他又挪不动步了。剔透的水晶球、温润的仿玉雕塑，都让他爱不释手。最令他着迷的，是穿手镯。寻到刻有自己名字的几颗仿玉珠子，看着售货员将它们穿成手镯，这个过程让他无比享受。见他痴迷的小模样，我心动想做一个。一问价，最便宜也要六十。心里默算：三颗名字珠十五，质量次些的配珠两个，红绳一根，这手工费着实不菲。见我放弃，小宝只得怏怏地跟上。我素来偏爱文玩。带小宝走进文玩店后，逐一教他辨识。热心的导购如数家珍地介绍四大名砚，展示各式薰香炉，还特意让我们品闻薰香。我本想寻一方镇纸和砚台，可问了几家，价格都令人却步。据说镇纸都是小叶紫檀做的，砚台皆属于名品。我只是需要辅助写字的工具，若真的太精美，反倒不忍心使用了，只好作罢。至于那些银饰铺、古装店，我们皆无兴趣。走出汴和街时，望着彼此空空的双手，我们不约而同地笑了。 今日霜降，天地间倏然有了清冽的意味。我常思忖：是时光如流，在推着我向前，还是我步履不止，让岁月有了痕迹？每年都是才见“春色尚浅，万木犹寒”，转眼“连雨不觉春去，一晴方知夏深”，终至“叶落山山瘦，此恨年年有”。时光的画卷次第舒展：春华秋实，秋收冬藏。今春的花朵还在我脑海中摇曳，檐角却已倒映秋日的纯蓝。在这匆匆流年里，如何安放真实的自己？或许答案藏在心底最柔软处。若怀揣一份真诚的爱，人间烟火便不会那么灼人。那些你不曾辜负的深情，终会在岁月另一端与你共振。爱与希望永远是我们坚实的支撑。幸福不是你什么都拥有，而是你拥有的东西能让你觉得幸福、快乐。若笑如呼吸般自然，爱定与生命等长。此生只想在阳光下做个小孩，永远不丧失凝视一朵花的能力；在风雨中做个大人，以自然之力治愈心灵。在不确定的命运中，找到最稳定的自己——这或许就是成长：坦然告别旧模样，在每个降临的节点上，就地展开，尽力而为。终于明白，人生圆缺皆入诗，寂处自有清音。“谁言天公不好客，漫天风雪送一人。”此生便做那风雪独行客又何妨？纵使孤身只影，也享受了天地独宠的浪漫。且醉“酒浓春入梦”，笑对“窗破月寻人”。只要心中有光，便能在无边的荒原上，踏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芬芳小径。——霜降随想 脚步，总是不由自主地，被这片盛放的木芙蓉挽留。看那胭脂红的花苞，鼓胀着，仿佛花瓣正在内里奋力挣脱——我仿佛听见了一声声寂静的呐喊：“我要开花！”盛放的花朵，是造物主精心挥洒的杰作。粉嘟嘟的花瓣已足够秾丽，偏偏还要在上面镌刻细致的放射纹路，在阳光下漾开深浅不一的粉，堪称锦上添花。单看一朵木芙蓉花瓣上醉人的红晕，宛如一张羞红的少女脸。一朵朵、一簇簇拥挤着，仿佛在举行一场不知疲倦的盛大派对。面对如此热闹，我心痒手也痒，只求能将这盛况定格永存，用镜头特写其娇颜，合影其烂漫，远摄其纷繁。我甚至玩起造型：S型流淌着柔美，三角构图彰显着稳重，最后索性搬出“马一角、夏半边”的章法，以花后楼宇的直线条来映衬花的柔美，用这繁花去装饰一整面冰冷的墙。花香是无声的邀约，引得蜂蝶翩然而至。那些舞姿优雅的蝶与孜孜不倦的蜂，不时误入我的取景框，为我的花图平添了几许灵动的生机与野趣。拍罢，我独立花前，久久不愿离去。我贪恋的，又何止是这花？更是这慷慨的明亮日光，这澄澈如水晶的穹顶，这无垠的、作为一切生命背景的绿意……这一切，共同谱写成眼前这片——鲜活地！ 中学辍学后，我的前途成了一片迷雾。母亲思虑再三，决定送我去学裁缝——好歹是一门能糊口的手艺。我的第一位师傅，是镇上中学老师的妻子。连我在内，共六个徒弟。其中有个大我两岁的女孩，我至今记忆犹新：她的眼睛如星星在闪亮，笑靥如阳光般灿烂。最要命的是我们都痴迷诗词，如磁石相吸。在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我们整日沉浸在“罗衾不耐五更寒”的愁绪里，或为“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感动得一塌糊涂，全然忘了学裁缝的本分。那时学艺，布料得自备。农村人很少做新衣，母亲只好四处收来旧衣让我改造。改造是件苦差事：先要把旧衣拆解，费时费力不说，拆完鼻子里都是灰；再将布料熨平，师傅才指点如何在旧布上裁取尚好的部分。最后，将改好、熨挺的新衣送去，可得到一句“辛苦你了”的报酬。如此从正月学到端午，师傅要随丈夫去镇上开店，我无法同往，只得作罢。第二位师傅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住在县城。他妹妹嫁在我们村。我和他的外甥女、他妹妹婆家的侄女一同随他学艺。谁知我们去后，他运来一货车做毛绒衣服的边角料，让我们终日做拖鞋。这算盘打得精明：免费的人工与缝纫机，低成本的材料，成品却能真金白银地出售。我们做了一个月拖鞋才回家，家长们知情后一同上门理论。师傅振振有词：“做拖鞋是练习用缝纫机。她们吃我的住我的，做那点拖鞋连饭钱都不够！只是看在亲戚面上，我也不计较。”我们面面相觑，世上竟有如此道貌岸然的人？可到底因沾亲带故，只好最终商议：我们帮师傅把家里做拖鞋的材料做完，但师傅需付些工钱。材料用完，必须教裁缝。可惜，当他终于准备教我们时，却在进货途中遭遇车祸，要卧床数月。我耗不起，收拾东西回家了。第三位师傅竟与我同龄。她除了教我们四个学徒，还带着自己的妹妹学裁缝。我那时借住在一位八十多岁的孤身亲戚家。一天，师傅对我说：“今晚我妹妹四丫一人守店，你能不能给她作个伴？”我未加思索便答应了，并告知了我亲戚。谁知，四丫那时正谈着男朋友。当店里只剩我、四丫和她男友时，他们径自躺下装睡。那小店一览无余，我无处可睡，更羞于共处一室。那夜，我敲了好久的门亲戚才开门。老太太开门后怒道：“我不是十八岁，是八十多了！半夜起床，我头晕。”我满心愧疚，哪敢作声？次日，师傅阴沉着脸责怪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不愿意陪她就直接说！害她一个人守店，幸好没出事。”我没有争辩——廉耻于四丫应该是奢侈，我却不好意思揭穿她。此后我过得提心吊胆。师傅好像也渐渐地原谅了我，只是忙于筹备婚事，裁缝店实际由四丫掌管。后来我自己也成了家，这段学艺经历便不了了之。最后一次学裁缝，是因为建新房欠了许多债。那年正月，我恳求已在福建制衣厂工作多年的堂哥堂嫂带我出去。进厂后，堂哥安排堂嫂坐我对面，方便我做衣时若出错了可随时教我；他自己则坐在我左侧，方便帮衬。我虽然已有几段学艺经历，手艺却仍生疏。堂嫂常常耐心教导我，堂哥则常急得冒火。一天，他忽然对我说：“你走开！”我起身后，他坐在我的位置三下五除二便做完我手头的衣服，拍着衣服冲我吼：“你怎么就做不快？什么衣服到你手里都这么难？”我怯怯地瞟了他一眼，他双眼通红，像兔子的眼睛，我心里一阵刺痛。我知道，堂哥堂嫂为生活吃尽了苦：先是种地不挣钱，接着做竹木生意亏本，最终只能抛下幼子幼女，来福建没日没夜地赶工挣钱。他是多么希望我能多挣点钱呀！那段日子我过得无比煎熬。手艺不精给哥嫂增添了无数的麻烦，生活上也成了他们的负担。自己又挣不了几个钱。我最终决定辞工。那个厂有明文规定：做衣不满一年，不结算工资。我的辞职无异于白干。堂哥和老板是好朋友，为我去向老板说情遭拒后，他竟和老板吵了起来：“是我把我三叔的女儿带出来的！她拿不到工资，你说我回去怎么见我三叔……”厂里人都惊叹：“她不是你亲妹妹啊？！”最后，是堂嫂找到老板娘，为我拿到了工资。今年，堂哥永远离开了我。他给了我如山厚重的亲情，我却只能用满眼的泪水，永远怀念他。我几次学裁缝，最终还是以没学成而收尾。但这破破烂烂的生活，总迫使我不停地去缝缝补补。我，算个裁缝吗？ 说起灯，我便不由得想起了童年。那时的山村，夜是纯然的墨色，浓得化不开，真正是“伸手不见五指”。天地仿佛被一口巨碗严严实实地扣住，唯有天空有些微光。停电是家常便饭，我常在令人心怯的黑暗里，掰着手指巴望过年。一到年关，整个山村便彻夜灯火通明，我的心也仿佛被这光“唰”地点亮。当我和小伙伴们，人手提一盏油纸灯笼，看里面小小的烛火欢快地跳动时，那摇曳的暖光，便成了童年记忆里最鲜明的一抹亮色。后来，有一盏灯，照亮了我的少年时光。刚上初中，是我第一次离家住校。晚自习时，我点亮了那盏用墨水瓶自制的煤油灯。我的同桌初来乍到，显得手足无措，我便将小灯轻轻推到课桌中间。昏黄而微弱的光晕下，她抬起头，投来一个满怀感激的微笑。那一刻，我心潮涌动——离家的孩子，是多么需要友情的光来驱散孤独啊！自那以后，我们便共同拥有了这盏灯。它不仅照亮了书页上的字句，更温暖了两颗彼此靠近的心。步入青春，我心中愈发渴望一盏能指引方向的灯。我不止一次在夜色中徘徊，仰头质问那轮明月——你这如镶金嵌玉、华贵似琉璃的“灯”，为何只能清冷地照亮我脚下，却照不透我内心的迷惘？那时，我落寞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狂躁不安的心。我渴望新知，渴盼挚友。所幸，后来每得一位知己，便如暗夜对月，心境澄明；每读一本好书，便似步入花园，满目粲然。好友与书籍，成了我青春岁月里，两盏长明不熄的灯。成家之后，生活却将我卷入另一场风暴。旧式的思想如暗流涌动，常在家中掀起风浪。一种强大而异样的力量弥漫四周，逼迫着我，竟似要催生一场“女子的思想起义”。我的生活仿佛一锅烧得滚烫的铁砂，每一次翻搅都带来灼人的痛楚。在痛到极致时，我幡然醒悟：此生若真是漫漫长夜，等待他人的灯盏来拯救，终究是虚妄。灯，在照亮他人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映照自己？此生，若能做自己的灯，岂非更好？于是，我开始学习暖心自渡，一步步，艰难地走出了那片生命的黑暗地带。如今，灯于我，是归家的指引。窗口那盏明亮的灯，是家无声的温柔。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这便是人间最平实、也最珍贵的暖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