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灵白山径

海之涂鸦

题记

“灵白线”从苏州灵岩山至白马涧龙池景区的原生态山路，是不少驴友喜爱的健身登山路线，同样也是一条苏州群山徒步的入门级、亲子友好线路。

灵白线全长约4公里左右山路，我们这个年龄段徒步需要4小时‌以上。

路便在这样的林子里，蜿蜒着，起伏着。路算不得正经路，没有石阶的齐整，只有人迹与岁月共同踏出的土径，光溜溜的，裸露着大地的肌肤。

路两旁，是些叫不出名字的灌木，叶子也染了秋的色泽，有的边缘焦卷着，像是被火舌轻轻舔过。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沙沙的，那声音干爽而松脆，一步一声，仿佛自己成了一只啃食秋天的鼠，正欢快地贮藏着一季的丰饶。这声音里，有一种实在的快乐。

走着走着，便遇到那须双手攀援的土坡。坡上的树根，虬结着，裸露在黄土之外，成了天然的绳梯。一个穿着鲜亮橘色外套的孩子，正手脚并用地向上攀，他的父亲在坡顶伸着手，嘴里不住地喊着“小心”。那孩子却不慌，小脚在土里寻着坚实的窝儿，小手紧紧攥着老树根，那专注的神情，竟像个老练的登山家。他终于攀了上去，带着一手的泥，快活地笑了起来。这笑声，清凌凌的，撞在树干上，又碎成一片，洒满了整个山坡。原来所谓的“跋涉”，在这童稚的眼里，不过是一场好玩的游戏罢了。

及至翻上山脊，风便没有了遮拦，浩浩地荡过来，扑在脸上，是凉的，却将胸中的浊气一洗而空了。放眼望去，远处的山峦，一层叠着一层，颜色也由近处的深赭，渐渐化为淡淡的青灰，像是用极淡的墨，在宣纸上不经意地抹了几笔。

脚下的路，又引着我们向下，潜入另一片更密的林子里。这里的静谧是完整的，连那脚步声也仿佛被柔软的泥土吸了去，只余下自己的呼吸与心跳。阳光费力地穿过层层的阻碍，落到地上，便只剩些铜钱大小的光斑，明明灭灭的，像些散碎的梦。

正走着，耳边忽然捕捉到一丝清越的、潺潺的声响，初时极细，如一根银丝，在寂静里飘摇。越往前走，那声音便越发地响亮起来，汇成了琤琮的乐音。转过一个弯，便见着一线清流，从石缝间跌宕而出，水是那样的清浅，底下浑圆的卵石，带着黄褐的纹路，看得清清楚楚。这水声，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我记忆的锁。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桃花源记》里那个武陵的渔人。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这里没有夹岸的桃花，也没有缤纷的落英，有的只是经霜的秋叶与寂寥的山石。然而，那探寻的、偶遇的惊喜，那与一片幽境不期而然的契合，古今的心绪，大约是相通的罢。这整条的灵白线，不也正是现代都市人暂离尘嚣的一条“溪径”么？我们缘着它走，不问终点，只为这行走本身的快意。

路的尽头，便是白马涧了。一池碧水，静静地卧在群山的怀抱里，像一块沉静的、凉沁的碧玉。走了这半日，身上是汗，脚上是泥，口中是渴。蹲在水边，掬一捧起来，那寒意便顺着掌纹丝丝地渗入肌理。水在指缝间漏尽了，留下的清凉，却久久不散。坐在水边的石上，看远山倒映在水中，那秋日的斑斓，便都在这澄澈的镜子里又活了一回，只是更加温柔，更加沉静。

归途的车上，倦意如水般漫上来。合上眼，仿佛人还在山路上，一高一低地走着。那沙沙的落叶声，那孩子的笑声，那清冽的水声，还在耳边回响着，混成一片。这一日的秋光，似乎并未遗落在山里，而是被我一并带回了这灯火初明的城里。心里是满满的，又是空空的。

童趣跃动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