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家折叠进行李箱

水仙

我每一次回老家，都像把家重新折叠进行李箱——灶膛的柴火味、河面的月光、母亲站在门口的剪影，全被塞进行囊，悄悄带回城市。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我算不得孝子，可心里总系着一根线，线的那头，是老家，是母亲。 　　二宝今年小艺考直升，第一次离家。深夜来电，哭腔压着嗓子，甚至大哭：“爸爸，我想家。”我听见当年的自己。我告诉她：想家的人，心上有根，有情有义，走再远也长不歪。 　　长假，父女一起回去。较堵，22:30才到家门口，母亲接我们。她从不嫌我归得晚，（近十年来，我都不提前告诉老人家，怕她一直惦念）。只问一句“饿不饿”。二宝忽然用土话喊：“阿婆，食饭未？”母亲笑得眯眼，皱纹里都是月光。 返城那早，母亲把饼干、苹果、牛奶一样样塞进背包，动作比往年慢。“多活一天，就替你看一天屋头……今年怕是难了。”她轻声说。我懂她的“难”，喉咙里像塞了团湿棉花，咽不下，吐不出，上楼去了。二宝最懂我，忽然伸手握住我。 　　开车前，母亲站在门槛，手搭拐丈，像一张被岁月漂白的旧照片，越来越小。二宝回头望，轻声问：“很多事，想想可以，做起来难，对不对？”我盯着前方的弯：“对。做不好也想，那是家的方向。” 娃也明白了人生有很多无耐。 一路上，我们没再多说话。导航里只剩机械的女声报路。我把车窗开一条缝，让风把眼泪带走——不让孩子看见，也不让母亲担心。 家，终究带不走；只能把眼泪留在路上，把力气留给下一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