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下名字那一刻,我亲手杀死了晚年的自己(3)

一梦河下

<p class="ql-block">图 片:Ai制作</p><p class="ql-block">文 字:一梦河下</p><p class="ql-block">美篇号:52852225</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0px;">第3章:病榻前的暗流</b></p> <p class="ql-block">  ICU的时间是粘稠而缓慢的,每一秒都被消毒水气味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拉长。马明湖在得知退休金被冻结后,眼神里的那点刚刚苏醒的微光,骤然熄灭了。</p><p class="ql-block"> 他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那片惨白仿佛是他内心空洞的直接映射。他没有再试图发出声音,也没有再看韩玉琼一眼,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躯壳,沉默地对抗着这比疾病更残酷的现实。</p><p class="ql-block"> 韩玉琼看着他这副样子,那按在他手背上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最终收了回来。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无话可说。</p><p class="ql-block"> 安慰是虚伪的,指责在此刻又显得过于残忍。她只是重新坐直了身体,恢复了那种近乎雕塑般的静默,陪伴变成了单纯的“在场”,一种基于人道和责任的形式。</p><p class="ql-block"> “时间到了啊,病人家属请快速离开。”护士大声提配,委婉地请家属离开。</p><p class="ql-block"> 韩玉琼站起身,没有再看马明湖,只是对护士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辛苦了!”,便转身走出了ICU病房。</p><p class="ql-block"> 厚重的自动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将那个充满绝望气息的空间隔绝开来。走廊里的空气似乎都轻快了些,但韩玉琼的心却愈发沉重。</p><p class="ql-block">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四肢百骸都像灌了铅。</p><p class="ql-block"> 她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有几个未接来电,来自女儿马悦,还有一两个陌生的本地号码。</p><p class="ql-block"> 她先给女儿回了条微信:“醒了,情况稳定,别担心。妈晚点打给你。”</p><p class="ql-block"> 然后,她点开了那条和馬明湖收到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的银行短信。</p><p class="ql-block"> 【执行信息提示:江苏农行(恢执)……相关账户已被采取限制措施……联系人:韩玉琼……】“联系人”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眼睛生疼。</p><p class="ql-block"> 她甚至能想象出,当年馬明湖在填写那些担保文件时,或许是为了增加信用度,或许只是习惯性地将“配偶”一栏填上了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而银行或法院系统,就这样将她无辜地拖入了这场风暴的中心。</p> <p class="ql-block">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的账户也可能被监控?意味着催收的电话可能会打到她的学校?意味着她苦心维持的、与馬明湖切割后相对平静的生活,将被彻底打破?</p><p class="ql-block">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比走廊穿堂风更冷。</p><p class="ql-block">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了几十年班主任,处理过无数棘手的学生问题和家长纠纷,她早已练就了在危机中迅速寻找解决方案的本能。</p><p class="ql-block"> 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馬明湖倒下了,所有的烂摊子不会自动消失,只会像泥石流一样,向她涌来。</p><p class="ql-block"> 她需要信息,需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严重到什么程度。</p><p class="ql-block">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馬明湖的二哥,马明海。当年馬明湖第一次大规模借钱给马明海搞大棚种植,她是激烈反对过的,为此和马明海一家闹得很不愉快。</p><p class="ql-block"> 后来马明海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馬明湖为了这个哥哥,没少往里填坑。这次“恢执”,会不会和马明海有关?</p><p class="ql-block"> 她找到马明海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似乎是在牌桌上。</p><p class="ql-block"> “喂?玉琼啊?”马明海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什么,语气稍微收敛了些,“咋了?听说老四住院了?严不严重?”</p><p class="ql-block"> “ICU。”韩玉琼言简意赅,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刚醒。”</p><p class="ql-block"> “啊?这么严重?!”马明海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背景噪音小了下去,似乎他走到了安静处,“怎么回事啊?昨天不还好好的退休宴吗?”</p><p class="ql-block"> “气的。”韩玉琼不想绕弯子,直接切入核心,“明海,我问你,明湖之前替你担保,或者跟你一起借的钱,还有没有没还清的?特别是……可能会被法院恢复执行的?”</p><p class="ql-block">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传来。过了好几秒,马明海才支支吾吾地开口:</p><p class="ql-block"> “玉琼,你这话说的……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该还的早就还清了!剩下的……那些债主自己都找不到了,谁还会去法院申请什么恢复执行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p> <p class="ql-block">  他的否认又快又急,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慌张。韩玉琼的心沉了下去。</p><p class="ql-block"> 她太了解这个二大伯了,好面子,说话办事刚愎自用,极其不靠谱。</p><p class="ql-block"> “你确定?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明湖躺在里面,退休金已经被冻结了!如果你那边有什么尾巴没处理干净,现在说出来,我们还能想想办法……”</p><p class="ql-block"> “冻结退休金?!”马明海失声叫道,随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便是更急促的否认,“跟我没关系!玉琼,这真跟我没关系!我自己的窟窿都填不完呢!肯定是别的事!对,肯定是张二虎!老四后来不是还给那个张二虎担保过一笔大的吗?韩新平牵的线!你问韩新平去!”</p><p class="ql-block"> 不等韩玉琼再问,马明海像是生怕被黏上,匆匆说了句“我这边还有事,老四那边有什么情况你再告诉我”,便挂断了电话。</p><p class="ql-block">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韩玉琼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马明海的反应,几乎印证了她的猜测。即便主债不是他,他也绝对脱不了干系,至少知情。</p><p class="ql-block"> 张二虎……韩新平……这两个名字,像两团巨大的阴影,盘踞在馬明湖这场人生噩梦的核心。</p><p class="ql-block"> 张二虎,那个传说中的“能人”,据说生意做得很大,但神龙见首不见尾,韓玉琼只见过寥寥几次,印象里是个说话口气极大、眼神却有些游移不定的男人。</p><p class="ql-block"> 而韩新平……想到这个名字,韓玉琼胸口一阵翻涌,混杂着厌恶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痛楚。</p><p class="ql-block"> 韩新平是馬明湖的师范同学,也是他口中“过命的兄弟”。当年她和馬明湖结婚,韩新平是伴郎。</p><p class="ql-block"> 那些年,两家走动频繁,韩新平的儿子还认了馬明湖做干爹。她曾经真心把韩新平一家当做可以信赖的朋友。可就是这个人,一次次拉着馬明湖“搞投资”、“闯事业”,结果不是赔得精光,就是惹上一身骚。</p><p class="ql-block"> 最后那次,更是把张二虎这个“优质项目”吹得天花乱坠,让馬明湖签下了那笔足以压垮骆驼的担保。</p><p class="ql-block"> 而更让韓玉琼无法原谅的是,在馬明湖与那个姓凌的女人纠缠不清时,韩新平非但没有劝阻,反而在其中扮演了某种暧昧的、推波助澜的角色。馬明湖糊涂,韩新平其心可诛!</p> <p class="ql-block">  她翻找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几乎快要遗忘的号码,备注还是多年前的“韩新平(明湖同学)”。</p><p class="ql-block">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拨打。时过境迁,她以什么身份去质问?前妻?还是现在法律意义上仍是他“配偶”的麻烦承担者?韩新平那种滑不溜手的人,会跟她实话实说吗?</p><p class="ql-block"> 她需要更多筹码,这时,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那个陌生的本地号码。韩玉琼皱了皱眉,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接通了电话。</p><p class="ql-block"> “喂,您好,是韩玉琼女士吗?”一个听起来很年轻的男声,语气带着程式化的礼貌。</p><p class="ql-block"> “我是,您哪位?”</p><p class="ql-block"> “您好,我这里是临江市中级人民法院执行局。关于马明湖先生涉及的一起执行案件,有些情况需要向您了解一下,同时也需要向马明湖先生送达相关文书。请问他目前方便接听电话或者见面吗?”</p><p class="ql-block">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p><p class="ql-block"> 韩玉琼握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但声音却保持着惊人的平静:“他不方便。他突发急病,现在在市中心医院ICU病房,尚未脱离生命危险。”</p><p class="ql-block"> 电话那头显然没料到这个情况,停顿了一下,年轻法官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谨慎和同情:“啊……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希望马老师早日康复。那……请问您作为他的联系人,是否可以代為接收相关文书,并协助我们了解一些基本情况?”</p><p class="ql-block"> “可以。”韓玉琼没有任何犹豫,“但我现在在医院。如果需要面谈,请等我离开医院后另约时间地点。”</p><p class="ql-block"> “理解理解。”对方连忙说,“这样,您看明天上午方便吗?我们可以到您方便的地址,或者您来法院执行局……”</p> <p class="ql-block">  “明天上午联系我再定。”韓玉琼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我需要先处理医院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好的好的,那就不打扰您了。祝马老师早日康复。我们明天再联系。”</p><p class="ql-block"> 挂了电话,韓玉琼感觉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法院执行局直接找上门,说明事情远比她想象的更严重、更紧迫。这不再是馬明湖一个人的噩梦,它已经张开了巨口,要将她也吞噬进去。</p><p class="ql-block"> 她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车流和行色匆匆的路人。雪已经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如同她此刻的心情。</p><p class="ql-block"> 每个人都沿着自己的生活轨迹前行,而她的人生,却因为一个她早已决定离开的男人,骤然脱轨,滑向不可知的深渊。</p><p class="ql-block"> 她该怎么办?撒手不管?法律上,他们尚未正式离婚(当年为了孩子高考,以及后来馬明湖苦苦哀求,离婚手续一拖再拖,最终成了“事实分居”),她还是“配偶”,是“联系人”。</p><p class="ql-block"> 道德上,他是她女儿的父亲。情感上……那三十年的纠葛,岂是一句“不管”就能彻底斩断的?</p><p class="ql-block"> 管?她又凭什么管?她拿什么去填那个无底洞?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拿着固定的薪水,还要为女儿的未来打算。</p><p class="ql-block"> 难道要把自己下半辈子也搭进去,给馬明湖的糊涂和混蛋陪葬吗?巨大的矛盾和无力感几乎将她撕裂。</p><p class="ql-block">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双腿麻木,才缓缓转身,走向电梯。她需要回家一趟,拿些馬明湖的换洗衣物和个人用品,也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理清头绪。</p><p class="ql-block"> 电梯下行,数字不断变换。在某一层,电梯门打开,一个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低着头快步走进来,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韓玉琼下意识地瞥了她一眼,随即猛地怔住。</p><p class="ql-block">虽然只见过几次照片,而且时隔数年,但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就是当年那个差点让馬明湖抛妻弃女的——凌菲菲。</p><p class="ql-block"> 她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她也知道了馬明湖住院的消息?</p><p class="ql-block"> 凌菲菲似乎并未注意到韓玉琼,她紧蹙着眉头,不停地看手机,手指飞快地打着字,脸上带着一种焦灼和不耐烦的神情。</p><p class="ql-block"> 电梯到达一楼,凌菲菲率先快步走了出去,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很快消失在医院大门外的人流中。</p><p class="ql-block"> 韓玉琼站在原地,看着那背影消失的方向,心中的疑云如同窗外阴沉的天空,愈发浓重。</p><p class="ql-block"> 这场债务风暴,卷起的不仅仅是金钱的漩涡,似乎还将许多沉寂已久的、不堪的往事与人,都重新搅动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马明湖的病榻之外,暗流已然开始汹涌。而她和那个名义上的“家”,正被这暗流推向未知的、更加危险的境地。她孤身一人,该如何应对?</p><p class="ql-block"> 韓玉琼走出医院大门,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她裹紧了羽绒服,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冰冷。</p><p class="ql-block"> 无论如何,她必须先保护好自己和女儿。至于馬明湖……等他能说话,有些账,必须一笔一笔,算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