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听一首歌

24°阳光

　　已很久，没有认真听一首歌。

于是，在这个初绽寒凉的夜晚，我躺下带上耳机，真就为了“听”这一件事。没有画面，不看歌词，合上眼，让那声音来寻我。起首是晴翠的琴声，几个单音，清清冷冷的，像雨滴落在薄铁的皮檐上。不热闹，不激昂，只是静静地铺开一片天地。这歌声缓慢地渗进来了我的前额眉心，那是一种极旧式的唱法，声音里带着些许沙沙的黑胶质感，像摩挲着年深日久的绸缎，光泽是温润的，里头却藏着无数细小的磨损。就像站在黯黑的、聚光灯打着的录音棚里，眼前只有一块洁净单调的、布满孔洞的玻璃隔板。个体吐纳的每一个气息，化作一缕缕独一无二的、由喉间震颤而生成的声波，被流畅的擒住、固化、释放出来，重新获得一种特别的卡农形式，唱醒了一座山，唱响了一汪湖，湖上，水波荡漾。

　　已很久，没有认真听一首歌。

于是，在这个略显陌生的时间、原始纯粹的顷刻，歌声在耳中被复现。这歌声不过是灵魂的背景，是思想的注脚，是填补繁华的一笔留白。我闭着眼睛，缓慢悠长的轻轻呼吸，将它当作唯一的客。歌声还在流淌，渐渐的，我的脑海中淡入隐现出了一个一个的字，被音律承载着，如水划痕。这音律怕不是时间的容器，它将那些最精粹的、最普通又最深刻的人情，盛放在里面，以免在混沌的时间中被轻易地冲刷了去。就像，鸟儿的鸣叫，小溪的流淌，每一个音符，都是一颗饱满的水滴，浸润在那一片醇和雍容的柔软之中，只是我感觉，反倒是耳朵撑得饱饱的，心却饿得慌。

　　已很久，没有认真听一首歌。

于是，在思绪纷纭之间，单曲循环不知多少次了。我依旧仰面躺着，脑海中浮现出年少时的画面。这一首歌，从前似乎曾认真听过，捉住过它的纹理，参详过它的诗意，甚至与那背后的、辽远的画面，有过一瞬的照面。然而，它终究是流走了，像一掌水，无论我攥得多么紧，最后还是从指缝里溜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沁沁的、真实的湿润，还有那一片虚无的凉。终究是得不到什么实在的东西，只在当下，去换回一点无言的悲悯，与一丝清寂的甜，妥帖地安放一个个音符筑成的巢，游荡出来一个来自往昔、精致的魂，让我能够听到整个世界的私语。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别徘徊。

那时候，很傻，但傻的快乐。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