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在人生的长河里，凡能遇见皆为缘分。而我与返城知青“小栾”相隔数百里，却有着三次的不期而遇。是缘分，还是机缘巧合，至今不得其解。</p><p class="ql-block">1987年深秋，我应邀参加淮安市硬笔书法协会年会，那天下午，我在拥挤的售票口奋力转身离开时，出口处行色匆匆的人流中，一位发型特别的男子突然间与我四目相对，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召唤了我：“你是高家四兄弟？”他后面的女子也附和着：“是小四子！”熟悉的南京口音，对上号的名姓排行，我顿时就认出来他俩是谁了。因为急着上车，只能隔着一道栅栏向他们频频挥手，并告诉他们我去趟淮安，两三天后就回来了。</p> <p class="ql-block">姓氏前加个“小”字是当年庄上人对所有插队知青的称谓，到了八十年代末当年的知青都已年近不惑，但看上去他俩依然英俊靓丽。小栾小许是知青户里唯一一对知青夫妻，也是回城后第一个回乡“探亲”的人。尽管他们比我要大十几岁，但住在一个庄上，吃一口土井的水，近十年的久别重逢心情是激动的。尤其当年的小栾有两个引人注目的特长：一是会修理广播小喇叭，二是弹得一手好吉他，当年的他在我的心目中可是个大神级人物。闲暇时弹拨琴弦近乎忘我的神态，吉他的美妙音律一直留在我童年的记忆中。一路上，脑海里全是知青们当年的一个个生动而鲜活的镜头。</p><p class="ql-block">八十年代后期，农民早已解决了温饱，秋天又是收获的季节，左邻右舍连续邀约他俩到家里作客畅谈。直到我从淮安回来那天晚上，他们还沉浸在热情有加的氛围之中。故地重游之际，他俩感叹日月匆忙，感叹时过境迁，特别感叹农民在漫长的苦日子里终于熬出了头！</p> <p class="ql-block">2002年元旦前夕，因房屋装修，我和爱人专程到南京红太阳装饰城买材料。那天天气特别好，装饰城在午后的阳光下更显金碧辉煌，温和的太阳照得我们昏昏欲睡。于是就起身随便去走走。刚走出装饰城没多远，街巷里走出来一个手拎饭盒的长发男子，我悄悄地跟爱人说迎面来的这人怎么像老栾呀。爱人问我，是不是你多年前在车站遇见的那个人？我说是呀。她说长相差不多的人多了去了，不可能又是他。</p><p class="ql-block">其实，我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可当我们渐渐走近时，我看到了一张白净的脸庞，满脸的络腮胡须，还有那飘逸的长发。慢慢地走近，从怀疑到确认，惊讶之余我们热情地拍打着彼此的肩背。老栾告诉我们：他女儿在装饰城附近开了个五金店，他是抽空过来照看一阶段。接着他又问了庄上老汪家情况，问二嫂子的关节炎怎样，三嫂子腰疼病有没有好转……我说我也不常回去，偶尔回也不一定见到他们。老栾还告诉我，他两口子在第一次回乡下探亲之后，又去过朱家洼两次，有一次还是骑摩托车去的。</p><p class="ql-block">老栾说的二嫂子、三嫂子都是我远房的堂嫂子，因为小许和她们走得亲近，平日都亲切地喊嫂子，而老汪是小栾家的挨门邻居。短促的交流，让我再次感受到了小栾夫妇对乡亲们的真诚感念与牵挂，他们是有情有义的人！</p> <p class="ql-block">时光在不声不响中来到了2008年的春天，我因胃痛的老毛病去了南京。那天上午，从省中医院看完病从五楼到一楼拿药，出了电梯抬眼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面孔，而这个熟悉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小栾”。时隔六年再次相遇，先是相互之间的会心一笑，然后紧紧握手拥抱。老栾动情地说：“看来，我与朱家洼高家人的缘分是老天设定的，要不怎么每次都这么巧！”</p><p class="ql-block">老栾说他爱人患眼疾在省中医院手术，他是来探视的。为了表示慰问我随手掏了二百元钱让他带给他爱人。他推辞拒绝，我一再说是表达一点心意。中午，我又约了一个南京的朋友老金陪他在一个小饭店小酌了两杯。几杯酒下肚，老栾免不了又是一阵子的感慨。</p><p class="ql-block">从小栾到老栾，今年该有七十大几岁了。他们六十年代响应国家号召，从南京水西门来到了穷困落后的小山村。在乡下，小栾是个顶个的男劳力，他媳妇小许为人直率办事公道，生产队就推选她为记工员。他们在农村生了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跟农村孩子一样，吃着粗茶淡饭，穿着粗布衣服。整天和邻居的孩子们在土疙瘩里摸爬。记得大孩叫栾智琴，小的叫栾智凯，他们姐弟俩在农村都吃了不少苦。直到七十年代末，最后一批知青返城才随父母回了南京。</p> <p class="ql-block">老栾一家当年是全员下放户。每到春节，知青们都回家过年了，他们夫妻俩带着孩子无处可去，庄邻们就把他们留在身边，困难的时候大家都会接济一把。我的大哥二哥三哥与他们相处得都很亲密，他们两口子有文化，为人和善，庄上的年青人阴天下雨或逢年过节都会到他家去听他说新鲜事，听他弹吉他。</p><p class="ql-block">人生，就是反反复复的相见与离别。有的人一别就可能是永恒；有的人原本能够相见，可偏偏又会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而我与老栾，总能在某一天，某一个地方，某一个时刻不止一次的意外相遇。因此，我常想，难道一切事物在冥冥之中都会出现所谓的因果轮回？</p><p class="ql-block">在偏僻的小山村，知青们是我们见到的山外之客，他们的到来，让我们知道有南京这个城市；他们的到来，不仅让我们小孩子没上学就会认字，还让我们了解许多从未见过与听过的新事物。特别令人感动的是多年以后，回城的小栾夫妻俩心中还记着曾经的乡亲，他们一次次的来访，让庄户人感受到了两颗真诚炽热又懂得感恩的心。</p> <p class="ql-block">老栾，在我的心目中，是个十足的文化人，他有极好的修养，假如他不下放，也许就是个艺术家。在他身上没有知青点因贫困闹出的那些“打打闹闹”，再苦的日子也没见过他夫妻俩吵过架，他体谅老婆，经常肩上扛一个，怀里抱一个地带着孩子去邻居家串门。</p><p class="ql-block">老栾已是上了岁数的人了，他曾经记挂的庄上老人已日渐稀少，老邻居们不在了，八十几岁的二嫂子去年走了，三嫂子的腰还是那个样子。我想我与老栾三次的不期而遇，在我人生的经历中估计不会再有。我相信缘分，我更看重人的修为。祝福老栾，期待他在有生之年再回朱家洼。来时，我会全程陪他，陪他看看西湖村，看看他第二故乡——朱家洼的巨大变化。</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鸣谢原创）</p><p class="ql-block">音乐《远方的故乡》</p><p class="ql-block">2025年10月10日（天泉小镇）</p> 感谢您的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