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铀记》四十六、边境线上的新发现

月影蓝调

<p class="ql-block">1984年7月6日,车子将其他人送到作业点后,我带着张建平、王玉安,朝着中蒙边境的方向驶去。</p><p class="ql-block">“郑师,今儿咱们要往边境跑,您一会儿踩油门可得稳着点,别真把我们‘送’到那边去咯!”王玉安半开玩笑地说。</p><p class="ql-block">郑顺才夹着烟,嘴角勾着笑:“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拿捏得住,绝对没麻达。”</p><p class="ql-block">车轮在草原路上碾过近两个小时,中蒙边境的轮廓终于撞进视野。那连绵不绝的花岗岩像一堵灰黑色的高墙,横亘在天地间。我望着这天然屏障,忍不住感叹:“这不仅是一道实打实的国境线,更是基岩露头最完整的地方,真是找对了!”</p> <p class="ql-block">“郑师,您就在界碑这边等我们,我们下去看一下。”我转头叮嘱完,又对身旁两人说,“建平、玉安,你们分向两侧测量,记得每隔一段距离采集一份标本,千万别越界。”</p><p class="ql-block">“好嘞!”两人应了声,便各自扛着仪器,沿着花岗岩带散开。</p><p class="ql-block">我握着伽马仪蹲下身,目光在粗糙的岩面上仔细扫过——资料里写着,这些是华里西晚期的花岗岩,此刻看过去,表层风化得确实厉害,碎石时不时顺着岩缝滚落。可当仪器打开的瞬间,反映放射性强度的滴滴声骤然响起,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测出的花岗岩放射性强度,竟比平常普查测量的均值高了一截。</p><p class="ql-block">难道……我苦苦找的铀源,就在这儿?</p><p class="ql-block">兴奋劲儿顺着指尖窜上来,我一边加快测量速度,一边顺手敲下标本装袋。等仪器数据连出一串稳定的高值,我心里终于有了底,抬手朝远处的两人挥了挥,示意他们回来。</p><p class="ql-block">两人奔回停车处时,脸上也满是按捺不住的雀跃。张建平抹了把额角的汗,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今儿这地方太不一般了!不光花岗岩露头清晰,测出来的伽马值也比平时普遍偏高!”</p><p class="ql-block">“可不是嘛!平时仪器打开,声音有气无力的,今儿一路上‘滴滴’声都透着欢快,跟在唱歌似的!”王玉安在一旁笑着补充,眼里满是激动。</p><p class="ql-block">我看着张建平,忍不住打趣:“昨晚是谁说‘萤火虫底下藏东西’来着?这回还真让你说中了!”</p><p class="ql-block">一旁的郑顺才见我们仨眉飞色舞,忍不住插话:“你们这一个个的,眼睛都亮得发光,到底找着啥好东西了?”</p><p class="ql-block">“找着关键线索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晚上回去,我请你喝酒!”</p><p class="ql-block">七月的额仁淖尔,宛如造物主随手挥就的泼墨画,将草原与戈壁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地貌,以一道若隐若现的分界线奇妙地拼接在一起。一边是生命的狂欢,一边是时光的化石。</p> <p class="ql-block">此时的草甸正值最丰美的时节。远望如翡翠般温润的草浪在风中起伏,近看却能分辨出无数种深浅不一的绿:新抽的嫩芽泛着鹅黄,成熟的草叶透着墨绿,还有那些不知名的野草在阳光下闪烁着银绿的光泽。</p><p class="ql-block">与之仅一步之遥的戈壁滩,却像被施了时间的魔咒。赭红色的砾石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宛如无数把出鞘的利刃。热浪在视野尽头扭曲变形,仿佛海市蜃楼般虚幻缥缈。</p><p class="ql-block">就在这荒凉与丰饶交织的土地上,改革开放的春风也悄然吹拂。我们这些从事秘密寻铀的核地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见识了内地改革开放带来的变化,队员们的眼神中也开始闪烁不一样的光芒。</p><p class="ql-block">"我在广东看到的高楼,比咱们这一辈子见过的都多。"胡建新掸了掸的确良衬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操着浓重的粤语腔调说,"人家一个月的工资,抵得上我们半年的收入。"</p><p class="ql-block">阚金伟蹲在门槛上,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脑木更的一工区那些探亲回来的广东佬,现在天天往戈壁滩跑,专捡发菜。那玩意儿在南方能卖大价钱!"</p><p class="ql-block">"可不是嘛!"潘善贵拍了下大腿,露出懊恼的神情,"我一工区的老乡早就告诉我了。去年在苏崩搞揭露那会儿,我就带他们去找过。可惜啊..."他摇摇头,眼神飘向远方,"那天只摘了沙葱,没有找到发菜。"</p><p class="ql-block">郭新周蹲在地上,香烟的烟雾模糊了他黝黑的面容。"就咱这一起干活的地方,华北石油的临时工,"他吐出一个烟圈,"工资都是这个数。"他用手指比划出一个令人心酸的差距。</p><p class="ql-block">在这片被时代浪潮轻轻拍打的土地上,在这荒芜与生机共存的边境线上,一段关于硅化木的故事,正如同戈壁滩上若隐若现的海市蜃楼,悄然浮现。而我们,都将成为这个故事里不可或缺的角色。</p><p class="ql-block">那天傍晚,结束了一天野外工作的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驻地。突然,找矿员张建平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地滑落,在脸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组长!今天跑线走大运了!我发现了一根硅化木!”他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取下眼镜擦拭着,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估计比较长呢,就埋在一座三角架旁边!可惜时间紧没细看,你要不要…”</p><p class="ql-block">二连盆地这片古老的土地,向来不吝于向我们展示它珍藏的时光碎片。从脑木根那赤红的大红山巅,到二连盐池湖畔,我们的足迹所至,总能与亿万年前的生灵不期而遇。那些半掩在沙土中的硅化木断面,那些散落在沟壑里的恐龙蛋壳残片,就像造物主随手撒落的拼图,每一片都在诉说着湮没在时光长河中的生命密码。</p><p class="ql-block">一想到这,我毫不犹豫的走出门去,立刻找分队长郭新周商量。</p><p class="ql-block">此时的郭新周正蹲在帐篷里,全神贯注地与棋友对弈。听到我的讲述,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来,眯着眼笑了起来,一边伸手去口袋里摸香烟,一边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在昏暗的帐篷里格外显眼:“中!说不定咱还真能发一笔外快!”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却也透露出对这笔意外之财的期待。</p><p class="ql-block">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我们一行乘坐队上的南京230卡车,便开始驶向草原戈壁深处。车轮碾过碎石和沙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车身也随之剧烈颠簸。轻风裹挟着砂砾扑面而来,打得人脸上生疼。在一处光秃秃的山坡上,歪斜的三脚架旁,一截灰扑扑的“朽木”若隐若现。走到跟前,刚来的新队员黄建力见状,忍不住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就这?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p><p class="ql-block">“你以为!”藤泽义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欣喜的说道“这可是几千万年才形成的化石,比金子还珍贵呢!”这时,旁边的找矿组长张国轩笑道:“行了,你们别闹了,赶快操家伙。”说着,他便和众人抄起工具,小心翼翼地开挖起来。</p><p class="ql-block">挖掘过程像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当那根灰褐色的硅化木完全显露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郭新周用手指轻轻抚过树皮纹路"好家伙,"他咂着嘴,"这要是运到城里..."</p><p class="ql-block">"恐怕只有古生物研究所会要。"朱三牛笑着推了推眼镜,然后蹲下身,用地质锤轻轻敲击化石表面,侧耳倾听那清脆的回响。然后迅速拿出地质记录本开始对化石进行描述。</p><p class="ql-block">“来,你们几个把化石的尺寸量一下。”我对着阚金伟说道。</p> <p class="ql-block">阚金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钢卷尺,招呼着王玉安和吴统江开始进行测量。5.8米的长度让王玉安和吴统江不得不来回跑了两趟。当读到0.86米的直径时,阚金伟玩笑道“这快赶上我的腰了,哈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这一切做好以后,我又找了几个角度给硅化木拍了几张照片。”</p><p class="ql-block">随后,张国轩又小心翼翼的招呼大家重新将硅化木化石掩埋好,还用石块做上了标记。我也特意将埋藏地点在地形图上做了醒目的标注,心中暗暗期待着它能给我们带来好运。</p><p class="ql-block">临走时,藤泽义突然大声喊到“我说同志们哪,今天这么有意义的地方,是不是给大家也留下一个影。”</p><p class="ql-block">“中,我看中。”郭新周高兴的说道。就这样,在这个埋着硅化木的三脚架旁,我们纷纷留下了纪念。</p><p class="ql-block">“队长,组长,你们俩也应该合一张影,快,站过去。”藤泽义又在指挥道。</p> <p class="ql-block">回到驻地后,经朱三牛提议,最后决定联系上海古生物研究所。然后又是他自告奋勇地执笔开始写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