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作家吴映霞

五年级的时候，同庆中心小学发通知招尖子生。我也报名了，也参加考试了。

公布录取名单后，校长和班主任找到我。说去那边会有大压力，因为一山还比一山高，人外还有人。那么多尖子生集中在一起，老师无法兼顾。你留下来，你有什么不懂的，我们给你讲解到懂为止。

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做凤尾不如做鸡头，别去中心小学。

我没听。我骄傲了。

六年级的两位主课老师非常优秀。

数学老师说遇到不懂的问他，可我不敢问。自己冥思苦想。

以致晚上熄灯睡觉，我还在想是不是错了。

那天晚上我没想明白，只想回家。已经是周六晚上了。第二天同学们要自习的。我翻身坐起，悄悄下床。打开宿舍门走出来，再轻轻掩好门。

就这样，在夜色中。我摸黑上路。回家。

走过三轮村桥，沿着河堤走，经过了麻疯鱼塘。我困得想立即睡觉。想到就做，我走到通往谢白的小河边，那时是秋天，稻谷已经收割。小河干涸，河床一滴水都没有。我硬撑着走到一棵松树后面的河床，头靠着树头躺好。

凉风习习，我一下子就睡着了。睡着后竟做起了解数学题的梦，怎么都解不出来，一急，醒了。

有个人骑着单车过来了，那单车全身都在响。我怕被发现，滚进了河床。骑车的人远去后。我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赶路。

爸爸说从家到镇有八里路。他没空接送我，经常是我自己走路往返。平时没觉得什么，那个夜里觉得爸爸在骗我，什么八里，十八里都有。我越走觉得路越长。

我不知道自己如何来的胆子，平时怕虫子，怕蛇，怕蚂蟥。但在那个深夜，我就那样孤身一人从同庆走路回家。还敢靠着大树睡觉，完全没想到树下会不会有蛇。中途睡着几次，都是走得困了就找有树的地方休息。醒了继续。

走走停停。有骑车赶路人经过，但每次都能让我先发现，巧妙躲开。走过了谢白村，看到了姑姑家。我不想去敲门。穿过了谭板村，从杯奶家门口经过，我也不想敲门。

越过木岭村，到了我家的田。在晒得半干的稻秆头上，我又睡着了。这次没再做梦，一觉醒来，已是天蒙蒙亮。这时我浑身是劲，飞快跑起来。

一口气就跑到了家门口。村中静悄悄，连狗都睡着了。我坐在门口等。爸爸一打开门，看到我，吓了一跳。揉着眼睛问怎么这么早出现在家门口。我说早早起床跑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