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报告文学《太行门卫》连载（88）：日军欲登沾岭难

空谷闲云

长篇报告文学《太行门卫》连载（88）

孔令贤 著

第四篇 西 风 烈

（昔西1938年1月至1942年12月）

第一章 沾岭风雷

第三节 日军欲登沾岭难

百团大战后期，抗日战争开启反扫荡模式。1940年底，日军扫荡遍及清漳河、浊漳河两岸，矛头直指中共中央北方局、八路军总部、129师师直机关和晋冀豫区党政机关。

正太铁路南的昔西地区，有着直达驻和顺的晋中地委（二地委）和驻辽县的八路军总部广阔通道。日军破门而入，欲将昔西打造成“五次治安强化实验县”，使出杀手锏，直捣太行抗日中枢。

侵略者鲸吞昔西，采取切块蚕食、分步推进的策略。优先目标为沾岭下的安坪、巴州、洪水。三村均距县城不足5里，分别是安坪川、巴州川、洪水川的大村、重点村，沿着大川的河道、山路，有垭口通达沾岭。

早在这年9月，驻昔阳日军实施“巩固县城周围十五里以内，摧毁十五里以外”的罪恶阴谋，一番血洗浩劫之后，以武力强迫三个村拼凑维持会。

安坪村一批人无辜被抓，关押在县城留置场。传话说这些人有“抗日嫌疑”，欲证明清白，除非村里派人把别村“抗日分子”抓来，抓一个换一个，直到这个村搞起维持。

消息传回安坪，“村主爷”出面撺掇村干部，“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啊，自村的人咱不救，谁救！”

所谓“村主爷”，乃是村里的族长、富户，有权有势，为村庄的实际统治者，村干部焉敢不听！于是，一帮年轻人手持镰刀，闯进附近的梁庄、南沟、庞家峪，明火执仗，扬言要绑人。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有的拉扯着亲戚，不少人拿着镰刀不肯动手，说，我们是被逼的啊！些许鲁莽人却径直破门入室，见人就抓，见牲口就拉，见东西就抢。人性之恶被反动政策激活，真正是逼良为娼！

梁庄、南沟、庞家峪就这样成为维持村，由宪兵队政治部任命会长，发给薪水。

之后，安坪模式开始新一轮置换，蚕食效应漫溢着，沿河川向沾岭急进。

野火烧不尽，即使将灭，也有火星迸发。白村、秦山村的硬汉们不甘臣服，不当砧板上的鱼肉，个个怒目圆睁，手执镰刀向来犯者砍去。劫人抢物者们猝不及防，也心虚胆颤，中着者众。到最后，纵然汉子们受伤了，被擒了，也高昂头，挺直腰，悲剧英雄不失男儿本色。

乡亲间骨肉相残，最终演变为村与村间的恶斗，村仇自此播下历史的种子。也引发人们对于抗日情事心悸、胆颤、讳言，敌占区与根据地群众间的对立情绪日见加深。

几乎同时，洪水川、巴州川也在复制连环推磨式的蚕食闹剧。

上图：从县城上沾龄，须沿曲折陡峭山路攀登，由山垭口进入。图为南垭口通道。

　　大概顾虑这样旋风式推进不太彻底，民众的反抗更加剧敌人的恐慌，从12月17日开始，日军出动大量兵力对岭下展开地毯式扫荡。

十余天间，安坪、巴州、洪水各条大川均有敌军蠕动，山间、河沟不时响起密集枪声。各村民兵往往突然间被包围，来不及组织抵抗，便被缴械。许多村庄迅速被敌人所占，抗日根据地严重萎缩。

面临敌人的疯狂蚕食，岭下的九区（安坪）、十区（巴州）、十一区（洪水）抗日政权在两个多月间经受着血与火、生与死的严重考验。迎难而上还是躲避退怯，忠贞坚守还是妥协投降，不仅是战斗实力的比拼，也拷问灵魂、气节、骨骼。不幸的是，三个区的区委、政府均未交出及格答卷，在敌人强大攻势面前败下阵来，人员也作鸟兽散。

至1940年底，日军魔掌伸入至距县城25里的南掌城、北掌城一带，且有继续向西扩张，染指沾岭之势。

　　作为预演，此前侵略者已对岭上伸出"屠城"魔爪。

头年9月10日，日伪军出发扫荡柳林背村，遭遇晋中军分区30团一部阻击后，进入村庄，将群众追至山沟，枪杀77人，余下的64人在村西檀木沟被全部杀死，还烧毁房屋60余间，抢走牲畜56头。

12月7日，日伪军包围堡沟村，未来得及逃走的33人被抓，除4人侥幸逃脱外，29人被刺死。

大寒掌、周家掌、黄岑也有屠案发生。

侵略者还派遣特务到岭上，逢村必进，或明或暗串联，威逼维持。根据地大后方的杏树岩一带，就因特务告密，许多无辜群众死于敌人屠刀之下。

上图：敌后武工队向敌占区进发。

　　1941年1月的沾岭，阳光惨淡地照耀着荒凉大地。那个寒风刺骨的冬日，日军宪兵队武装工作队队长清水利一亲自率领日宪兵队与伪军200余从县城出发，经思乐、李家沟、上庄、西南沟，暮色降临时分，行至杨家峰。

这是一个群山环抱的村庄，因金代重臣杨云翼族人埋葬于此而得名，距岭上村庄马道岭不到20里，是攀登沾岭的北通道。

清水利一野心勃勃，满以为大权在握，武力至上，攀登沾岭、占领沾尚只是关公温酒斩华雄，唾手可得之事。看着天色将黑，索性命令部下在杨家峰宿营。他则亲自选定在远离村庄的山顶上一户人家住宿。

令他万没想到，杨家峰表面已维持敌人，但抗战力量犹在，仍有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清水住宿的这户人家主人，便是地下党员张茂成。

待村庄落下黑幕，周边笼罩着莫名的恐怖，张茂成找个借口，下山来到村里，敲开村长张成科的家门。

张成科也是地下党员。两人一合计，星夜直奔离此不远的龙树村，那里正驻扎着平昔寿独立营2连。

曹君连长是昔西大杏庄人，体格彪悍，勇武过人。听过汇报，大腿一拍，“鬼子自己送上门来，清算他们罪行的时机到了！”

“敌军有多少人？多少武器？”连指导员、昔西猛彪人王守政老成持重。

“大概200多号人，不清楚武器有多少。”

“我们得讲究战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速战速决！”

曹君说着，集合100余兵力，借着深沉的寒夜掩护，辗转来到杨家峰村。

　　冬夜的天空，冷峻而高远。在这个大山深处的小山庄里，200余日伪军正在伸腰展肢做着甜甜美梦，何曾想到八路军神兵天降，将他们团团包围。曹君手起枪响，“呯”地一声，敌哨兵一命呜呼。

双方接火了。日伪军仓促上阵，一开始便溃不成军。激战半个时辰，10余日伪军被独立营俘虏。

住在山顶的清水本以为狡兔三窟，不会遭人算计。岂料懵里懵懂间大军挨了揍，自身难保，赶忙带领残兵败将，夺路而逃。

一部电台、两匹军马、19余支步骑枪，和若干粮食、饼干、罐头、布匹，成为独立营的战利品。

回到县城，清水利一气急败坏，像一条疯狗，咬牙切齿发誓报仇。

日伪军再次染指杨家峰，有汉奸王牛小带队，打死、活埋群众29人，其中有地下党支部书记赵千义。

自卫队长张实妮当场怒斥汉奸的卖国行径，王牛小恼羞成怒，拿过伪军的砍刀，手起刀落，这个爱国农民便倒在血泊中。家属和众乡亲见状，忍不住痛哭，伪军冲进人群，七手八脚，好一顿痛打。

时隔不久，日伪军再次袭击杨家峰村，威逼着群众开会，追查勾引八路军袭击“皇军”的主谋。村长张成科不幸殉难，身上被乱刺43刀。农会秘书、自卫队指导员张瓦妮也在敌人刺刀下殒命。

两次血洗村庄，曹君遵照总队部命令没有出兵。游击战讲究避敌锋芒，集中优势兵力，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保存自已。

之后，曾有小股敌军窜至沾岭北垭口的马道岭、口上骚扰，均被歼。

畏其巉岩不可攀，清水利一色厉内荏，最终也没敢从岭下垭口攀登沾岭。

（下一篇：《太行门卫》（89）：撒向人间都是怨）

作者：孔令贤，山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创作出版散文、报告文学作品10余部，有作品获省内外多个奖项，或被转载、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