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柿子红，程其想

程其想

秋日的风轻拂过山脊，柿子便悄然地红了。一开始，它们是青绿的，藏在叶间，仿若未醒的梦。随后，阳光日复一日地滋养，它们慢慢染上橘色，最终化作火焰般鲜亮的红，沉甸甸地把枝头压弯。摘一颗放在掌心，薄皮裹着似蜜糖般的瓤，轻轻一咬，甜意便从舌尖弥漫至心底。

老屋前的那棵柿子树，是我爷爷种下的。父亲常说：“柿子得经霜才甜。”霜降前后，他踩着木梯，小心翼翼地摘下柿子，留几颗给房檐下的麻雀，剩下的码进竹筐，一层柿子一层稻草。等柿子熟透，就送给亲戚朋友，从不拿到集市去卖。如今，树还在，父亲却已离去。可每次看到红透的柿子，总感觉他还站在树下，他——满脸皱纹，白须飘飘，腰弯如弓，身着破旧灰布衫，腰间挂着烟筒，咳嗽着，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

小时候，柿子红得最艳丽时，我们这群小伙伴就成了“小偷”。那棵树高大，枝桠伸过院墙，红灯笼似的果子挂在院墙外。我们约好，趁晌午大人午睡，扛着绑着铁钩的竹竿去捅柿子。钩住枝干使劲摇晃，“啪”的一声，柿子砸在草垛上，溅出乳白的汁液，宛如破碎的月亮。来不及等它熟透，我们抓起青柿子就啃，涩得舌头打卷，却依旧咯咯笑作一团。有一回被母亲撞见，她喊道：“柿子还没长熟，你们就偷着吃？”举着扫帚追出来，我们撒腿就跑，裤兜里的“战利品”掉了一地。

如今，城里超市的柿子整齐地码在货架上，红得好看，却少了枝头那股野性的艳丽。孩子们捧着手机，没人再去关注树下的甜蜜。可每当看到红透的柿子，我总会想起小时候偷吃柿子的故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柿子红透，是秋天最浓重的句点。它红得短暂，却红得彻底——仿佛要把积攒一年的光，都燃成这一树烈焰。或许人生就像柿子，总要经历青涩的磨砺，才能酝酿出最后的甜蜜。而记忆里的那棵树，永远挂着红灯笼，照亮我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