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这题目在我心里盘桓许久了。不是为着那吉祥的成语,倒是为着三个名字里都带着“阳”字的女子。她们像是我生命长河里三盏亮过的灯,各自照着一段航程,光色不同,暖意也不同。</p> <p class="ql-block"> 阳云</p><p class="ql-block"> 阳云是同事的妹妹,在镇上一家超市做营业员。她就像初夏早晨的一片云,淡淡的,被朝阳镶了浅浅的金边,停在你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我总挑人少的午后去买东西。她站在摆满糖果的玻璃柜后,穿着洗得发白的淡蓝工装,头发松松地挽着。满脸的微笑。看见我来,眼睛便弯成月牙:“又来啦?”那声音软软的,带着糖果的甜。有时我买一包薄荷糖,她会悄悄多抓几颗放进去,用眼神示意我别声张。那狡黠的、孩子气的笑,像云隙里漏下的光,倏地一亮,又恢复了原状。</p><p class="ql-block"> 我们最亲近的接触,不过是一起帮她整理货架时,手背无意间的触碰;或是我帮她搬整箱的饮料,她在一旁连声说“小心些”。她的世界是那样简单、明朗,像货架上排列整齐的商品,一目了然。那段日子也因此变得清澈见底,所有的欢喜都淡淡的,像投在清水里的几颗薄荷糖,漾开一圈圈微凉的、甜的涟漪。</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离开了那座小镇。最后一次去超市,她正低头给一个孩子称散装的果脯,阳光透过玻璃门,照着她低垂的脖颈,绒毛都看得分明。我没有道别,只远远看了一眼。那片云,也就轻轻地飘过了我的少年时光。她一个手指有点残疾,小酒窝总是那样的甜美。</p> <p class="ql-block"> 欧阳</p><p class="ql-block"> 欧阳是在去官渡的班车上遇见的。旧式班车里,人声嘈杂,她独自靠窗坐着,望着外面飞驰的田野,侧影安静得像一幅剪影。</p><p class="ql-block"> 是她的车票从口袋里滑落,被我拾起了。就这样,一张小小的车票,开启了一段旅程。她不像阳云那样带着烟火气,她身上有种山涧清晨的雾气,看不分明,却引人探寻。我们在峪口盘山公路上行驶,雾大得只能看见眼前几步;虽然最终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云海。她话不多,但每一句都像山涧里的石子,清凌凌的。</p><p class="ql-block"> “你看这雾,”她忽然说,“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多像人。”她的眼神里有种飘忽的、我抓不住的东西。那段感情也像那场九华山的大雾,浓得化不开时,觉得天地间只剩彼此;可风一来,便又丝丝缕缕地散开,了无痕迹。旅程结束,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后来得知,她是在峪口学校。通过几封信,字里行间也像蒙着雾。后来,信也断了。多年后,我们在三堰车站亨运相聚,她实现了当初的愿望,我们冰释前嫌,相拥而泣。</p><p class="ql-block"> 她是我生命里的一片风景,美得惊心,却终究是路过。</p> <p class="ql-block"> 阳娃</p><p class="ql-block"> 阳娃是工作中认识的。她的“阳”,是盛夏正午的太阳,毫无保留,炽烈得能灼伤人。</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段如火如荼的岁月。我们在深河乡一起为了一个专题采访撰稿。她的爱也带着同样的劲头,轰轰烈烈,要烧尽一切。她会突然出现在单身宿舍的503,手里提着刚出炉的烤红薯;我们彼此吸引,像两只想要相互取暖的仓鼠。</p><p class="ql-block"> 那团火最终烧得太旺,耗尽了自己。分手的那天,反而异常平静。她看着我,眼里那团炽热的光,一点点黯下去,最终变成一片寂寥的灰烬。</p><p class="ql-block"> 我生命里的这三轮太阳,便这样依次升落。阳云是晨光,欧阳是雾中透出的、温吞的日照。而阳娃,则是灼人的烈日。她们用各自的光,照亮过我的一段路,也在我身上留下了不同的温度与烙印。如今回想,心里已无波澜,只余一片温柔的怜悯——怜悯她们的青春,也怜悯了我自己。</p><p class="ql-block"> 光熄了,热散了,但那被照耀过的生命,到底是不一样了。这,便是我的“三阳开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