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之殇

陈昌诚

秋雨之殇

夏末的暑气终于在一阵风里退去时，田埂上的野草都松了口气。我们盼着秋阳晒黄稻穗，盼着晨露润透玉米须。入秋后连下几场雨已经润透了大地，却没料到，等来的又是一场缠缠绵绵的雨。

雨是从十月二日开始落下的，起初还带着几分秋凉的惬意，淅淅沥沥打在窗棂上，像温柔的絮语。可这絮语没说几天就变了调，雨丝愈发绵密，织成一张无边的网，把天地都网在灰蒙蒙的湿寒里。节日里备好的出行鞋还没沾土，却被地面的积水溅湿；晾晒的衣物挂了满阳台，摸上去总带着挥之不去的潮气。

最熬人的不是城里的不便，是田野里的愁云。春种时的躬身播种，夏季抗旱时的连夜灌溉，那些浸透汗水的日子，都凝在饱满的玉米穗与沉甸甸的稻穗里。节日期间返乡，目睹了田地间的真实景象。玉米杆在积水中横七竖八地倒伏，苞叶表面已发乌，内侧凝着细密的水珠，有的果穗已长出灰绿色霉斑，轻轻一碰便有霉粉脱落。稻谷更经不起泡，谷粒胀得发鼓，芽尖偷偷从壳里钻出来，把一年的指望顶成了泡影。

.田埂上总有举着伞徘徊的身影。各自蹲在自家地头，手指抚过发霉的玉米，指缝里的泥渍混着雨水往下淌。今夏抗旱时，挑灯半夜起来浇地，看着禾苗喝饱水的模样，以为稳收了，哪成想秋雨比旱情更狠。有农户趁着雨歇抢收，扛回来的玉米堆在屋檐下，没两天底层就开始发黑霉变，恐怕连喂牲口都怕有毒素。农机陷在泥里开不动，烘干设备成了急缺的宝贝，丰收的喜悦被雨水泡得发馊。

城里的梧桐叶倒落得优雅，打着旋儿飘进水洼，像小小的船在云影里漂游。可这诗意落在农民眼里，只剩满心的焦灼。人们望着雨帘生发忧愁，大概是在挂念老家秋收中家人的劳作，那焦虑的思念里藏着对收成的惦记。

雨还在下，天却该晴了。我们盼着阳光穿透云层，晒干潮湿的谷堆，烘干发霉的玉米，让农机能重新开进田野。盼着田埂上的脚印不再泥泞，盼着农民脸上的愁容换成舒展的笑意——毕竟，那些熬过酷暑与干旱的庄稼，本不该被一场秋雨轻易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