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猪）的美篇

1959（猪）

四位战友和夫人，重游第二故乡！

老郑发来消息时，我正坐在阳台上翻相册。他说：“明天出发，光山到陈家港，咱们走一趟。”我没回太多，只回了个“好”字。几十年了，那地方像埋在心底的一粒火种，风一吹，就隐隐发烫。如今我们四个都退了休，头发白了，腰也弯了，可心里那股劲儿还在。这次带上老伴，说是旅游，其实是去寻根——当年我们连队驻扎的地方，如今还能认出几分模样吗？

四位战从光山县安全到达陈家港镇。正在晚饭。

傍晚的陈家港，风里还带着海腥味。小镇变了样，马路宽了，楼高了，可那条通向营区的小路，拐弯处的槐树还在。我们在镇上找了家小馆子，红灯笼挂在屋檐下，老板娘一口乡音：“你们是来寻旧的吧？”我们相视一笑。桌上一盘辣子鸡，一碟凉拌黄瓜，啤酒倒进玻璃杯，泡沫往上涌。老李举杯：“敬青春。”我们都干了。这顿饭吃得热闹，笑声比菜还烫，老伴们聊着孩子、孙子，我们说着当年站岗、拉练、抢修码头的日子。窗外夜色渐浓，街灯一盏盏亮起来，像从前营房门口的那排路灯。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塔楼上，那行“伟大的毛泽东主席万岁”在光线下泛着旧砖的色泽。塔不高，也不新，可它还在。我们站在塔前，谁都没说话。几个游客在拍照，一个孩子踮脚想把帽子戴正，风一吹，帽子歪了，全家笑作一团。我绕着塔走了一圈，脚步很轻。塔底堆了些杂物，像是被遗忘的注脚，可它依然挺立。这塔见过我们年轻时的身影，也见过如今我们佝偻的背影。它不说话，却记得一切。

从不同角度看那座水塔，竟生出不同的意味。高处俯拍，人群簇拥，笑容坦荡；近看砖石，风霜刻痕清晰可见。墙角杂草丛生，远处风力发电机缓缓转动，叶片划开空气的声音隐约可闻。我坐在塔边的石阶上，翻开笔记本，写下：“它不只是一座塔，是无数目光交汇的原点。”老王走过来，递了根烟：“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当年在这儿值夜班，冻得直跳？”我笑了：“记得，你说要是能吃上一碗热面，宁愿少活十年。”如今我们都能天天吃上热面，可那天的冷，反倒成了最暖的回忆。

穿过一片荒草丛生的空地，我来到团部西大门。黑色轿车静静停在门前，树影斑驳地落在车顶，像谁撒了一把碎金。我沿着小路往前走，忽然听见港口传来低沉的鸣笛声。抬头望去，原二营五连的驻地，如今是个大港，几台红色的起重机在晴空下如巨人般矗立，吊臂缓缓移动，装卸着看不见的货物。这画面让我想起小时候课本里的“建设年代”——那时的人们，是否也站在这里，望着同样的天空，心里装着同样的希望？我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没发朋友圈，只是存进了“安静的时刻”相册。

湿地公园的牌坊在阳光下泛着木纹的光泽，“深湖国家湿地公园”几个字写得舒展而有力。几位行人从牌坊下走过，脚步轻快，像是被绿意感染了。我沿着步道往里走，忽然看见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绿色的字，碑旁站着一位穿白衬衫的男子，背影笔直，仿佛在默读什么。我没走近，只是远远停下，任风吹动衣角。再往前，一群人正在石碑前合影，有人比着剪刀手，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我们总习惯用合影来标记“到此一游”，可真正留下的，或许只是那一刻的温度。

中午在附近一家小馆子吃饭，红底招牌上写着“老地方风味”，门口挂着几串辣椒，晒得发亮。我们点了辣子鸡和凉拌黄瓜，桌上饮料瓶歪歪斜斜地倒着，笑声比菜还热。饭后走出门，阳光正好，现代风格的建筑在远处静静立着，浅色外墙映着天光，干净得像一页未写的纸。我站在路边拍了张街景，顺手发给朋友：“你说，我们是不是也成了别人镜头里的‘路人甲’？”她回了个笑脸，没说话。可我知道，这种平凡的午后，才是生活最真实的底色。

下午又回到那块刻着红字的石碑前。蓝天如洗，远处楼宇清晰可见。有人在碑前摆出搞怪姿势，三个人叠罗汉似的挤在一起，笑得停不下来；另一群人则排得整整齐齐，像是参加某种仪式。我站在一旁，没加入，只是看着。石碑上的字迹庄重，而人们的情绪鲜活，两者奇妙地共存着。我忽然明白，纪念不必总是肃穆的，它也可以是笑声、是阳光、是朋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我们用合影留住时间，而时间，悄悄把那一刻酿成了记忆。

最后一站，我走到广场中央。一群人正围着一座造型独特的雕塑合影，那雕塑像被风吹动的旗帜，又像展开的翅膀。天空依旧晴朗，云朵懒散地漂浮着。我抬头看了很久，忽然觉得，无论是塔、石碑，还是这些现代雕塑，它们都在说着同一件事：我们从哪里来，又想往哪里去。回程的路上，我耳机里放着老歌，车窗外的风景一帧帧后退。这一天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只有零散的片段，像拼图一样，慢慢拼出了我眼中的世界。

这世界，有旧塔，有新楼，有笑声，有沉默。而我们，正走在回望与前行的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