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前情:</p><p class="ql-block">山西省运城市绛县南樊镇西堡村,藏在沟壑纵横的山地丘陵和平原间的,平淡无奇的小村庄。若不是有一座国保7(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节孝牌坊(清嘉庆9年[1804年],由时任山东盐运滨乐分司司运贾宗洛奉圣旨为其祖母李恭人所建),怕也又是一座386199村。</p><p class="ql-block">农历八月上旬,一个微雨的清晨,因为行将南返,抱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心态,穿过高过车顶的青纱帐、驶过一眼望不到头的枣林山楂林,乡村的非铺装路面,被电动车摩托车小轿车及寥寥的行人,辗压得泥汁四溅……正怀疑此行是否值得,转过一个街口,忽见:当街冲要处,赫然立着一座石牌坊:依宅傍树、远眺条山,风摇铃动、瓦润生烟,苔蹊辙印、坦荡如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闲花拈雨》</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雨落铃动风含韵,洗尘涤瓦脊生烟</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灵泽湿衣人不知,闲花拈雨摹石纹</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山中聚落蕴珍宝,云轻环碧映门庭</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碑痕漫漶认慈恩,竖石缄言诫后人</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盘桓良久须远去,辙印苔蹊枉回头</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河东地远难再顾,旌表芳菲植心田</span></p> <p class="ql-block">《闲花拈雨》创作手记</p><p class="ql-block">那个初秋的清晨,雨丝细密的落下来,打在牌坊檐角的铜铃上,叮当作响时,风也裹着湿意,像极了一幅闲适的山居图。抬头见石脊被雨洗得发亮,水汽袅袅成烟……忽觉出冰冷的石牌坊和碑亭在雨里,似乎那么地灵动温柔~~~它不再是博物馆里冰冷的文物,而是会被雨润泽、会与风对话的“活物”。</p><p class="ql-block">那一刻便想,我要把它写下来!却不想只写“石坊古老”的套话。我想要写的是:雨日里感官,因激动而颤抖的快乐:雨湿衣衫的微凉、枝头桂花的轻颤、碑上字迹的模糊……更想写出它藏着的故事~~~石坊因何而立?碑上刻着谁的名字?细察之下才知是纪念家族慈孝往事!便定了“以雨为线,以石为骨,以恩为魂”的脉络。</p> <p class="ql-block">费心思的是如何让每个字都贴着“雨日”、“石坊”的质感。</p><p class="ql-block">初写“闲花墙上聆秋声”,总觉“聆”字太普通,少了与石坊的关联。看到纤细的桂花瓣儿,擎着晶莹的雨珠,忽承不住重负,一缩、一抖、一落、一伸,那雨水顺着石纹往下淌~~~像极了晨起的少女,青丝未挽、粉黛未施,集甘霖而欲烹茶却不慎滑落:“拈”是花的姿态、“摹”是花的动作,这便让花成了景与史的中间人。</p><p class="ql-block">又写“云辉玉宇映门庭”时,总觉得“辉”与“玉宇”太亮。破坏了雨天的朦胧,又写不出中条山下古村落的时空感。改成“云轻环碧”,“环”是关键:它不是“笼”的压抑,也不是“覆”的厚重,是云层轻裹着聚落的软态,象给石坊和门庭披了层薄纱,既拓展了空间,又没有丢了雨日的清幽与宁静。</p><p class="ql-block">最后改“碑痕漫漶慈恩记”为“认慈恩”,是想把“我”的情感藏进去。“记”,是碑的动作,客观却也疏离;“认”是人的动作~~~站在碑前眯着眼睛辨认模糊的字迹,那些慈恩往事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而是跟着指尖划过碑痕的动作一点点“认”回来的,这样的情感才不是硬加的,而是从场景里长出来的。</p> <p class="ql-block">写这首诗,想传递的从不是“我会写”。而是,“这样的石坊、这样的故事、这样藏在偏远山区的遗珍,值得被看见”!南樊石坊的碑痕会越来越淡,但它所传承的“慈孝”精神、它所承载的“集石雕、书法与建筑艺术为一体的”文化艺术,不该跟着淡。</p><p class="ql-block">“竖石缄言诫后人”不是要教训谁,而是想让读到的人想起:我们身边或许也有这样的老物件~~~奶奶的针线盒、父亲的旧书桌、母亲的老花镜,或是阳台上落灰的小板凳……他们都藏着“慈与恩”的痕迹。就像诗里的雨会落、花会谢,但石坊还在、碑上的慈恩还在,只要有人愿意认、愿意记,这份脉就断不了。</p> <p class="ql-block">南返已经十余天了,反常的天气还像是在酷暑里。当周遭都安静下来,刷刷的风扇声,就像那一天清晨的雨~~~落在铃上,落在花上,也落在心里。原来好的诗,从不是“写出来”的,而是“看见”的:看见雨的软、石的温、恩的重,再把这些“看见”妥帖的放进字里,让读的人也能跟着,在某个雨天想起某座石坊、某段不该被忘的游历,或是某个不该忘的人、某件不该忘的事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