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小东马 村口的老槐树

桃林惟洁

村口的老槐树

张万迎

每当看到村口的老槐树，就会勾起我很多的回忆。

一、老槐树的历史渊源

有一天，我孙女在翻看家里的影集时，看到姑姑小时候站在村口老槐树下的照片，好奇地问我，爷爷、爷爷，这是哪里的树，长这么高这么大，我怎么没有见过？我说是咱们老家，小东马村口的老槐树。她说这树是谁栽的呀……我不知道该如何准确地回答她，只能说，我爷爷的爷爷说，他老爷记事起树就这么大。孙女听了有些迷茫，似懂非懂。又问我老爷是谁，她怎么没见过？我说，我都没见过……

其实，不仅仅是孙女对村口这棵老槐树有些迷茫，全村人一代一代对这棵老槐树都很迷茫。村口的老槐树是何人何时栽的？对于这个问题一直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

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村里最老的爷爷说，他听他老爷说，从有记忆起村口就有这棵老槐树，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树高十多米，树身笔直，大约三米多，粗细需三四个人才能合抱，枝叶繁茂，树冠如一把巨伞。树身的皮层有多处断裂的条纹，炸裂的沟沟槽槽里露出了一片片朽木和纹理。树身西侧底部有个黑乎乎的大洞，像个蹲着的小孩。树身的中间已经枯萎朽空，顶端朽木暴露，参差竖立在半空，周围有多处股枝断裂的痕迹。

老槐树的历史一直就是这么人传人地传说着，谁也说不清传承了多少年多少代，历史渊源永远是一个难解的谜。

二、老槐树下的童年记忆

我小的时候，谁家有小孩满月了，家里的老奶奶就会用红小褥子裹抱着婴儿，出城门围着老槐树正转三圈，倒转三圈，嘴里不停叽里咕噜念叨着我们根本听不懂的话儿，唯一知道的是，老槐树成了孩子的干妈，会保佑孩子健康快乐成长。

过去，给孩子认树（石头）干妈（干大）是一种习俗，这样孩子有了干妈，就多了一份疼爱、一份呵护和一个福分，好养活不容易生病，就会成长得很健康很快乐，学习也好，长大会有出息。这个习俗从何时延续至今，没有人去考证过，也没有人能说清楚。

后来我渐渐长大了，才知道其实给孩子拜干妈，是中国民间的一种文化信仰，也是对古树木的敬重和保护，彰显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更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一种祈盼和夙愿。

直到现在，每年三月三我们村就有神会，很多老人会给村口的老槐树上挂大红被面，祈求古树保佑全家人安康幸福。也有人会祈求祈祷爱情。

平时，有的人想生儿子，有的人想让孩子考上大学，有的人想发家致富等等，只要有梦想，都会来到村口的老槐树下烧香磕头挂红祈祷。可以说，老槐树在全村人的心目中，已经不是简单的一棵树，而是一尊世世代代保佑全村人的神仙，也是这个村的历史见证。

老槐树下有我很多的美好记忆。我记得小时候经常在老槐树下玩耍，有时玩老鹰捉小鸡，有时玩骑马马，有时玩摔跤，有时玩顶牛，有时玩抓特务，有时玩捉迷藏等等，总是玩的很开心，总能听到小朋友们欢乐灿烂的嬉笑声。我记忆最深刻的是，小时候村里经常有野狼出没，尤其是住在城边的人家，经常有野狼从后墙翻过，进入院子偷吃小猪的事件发生。

记忆最深刻的是我六岁那年，有一次，我和两位伙伴在老槐树下玩捉迷藏，突然听到村里有人喊，狼吃猪了，快打狼啊，快打狼啊……听到呼喊声，把我们三个小孩子吓坏了，急忙钻进老槐树的洞穴里，从树洞里一眼还能望到天空呢。

狼被大人们用铁叉、镢头、木棍等农具追赶着跑出村子，从老槐树底下穿过，向西一拐直向深沟仓惶而逃。大人们赶走了狼，从树洞里把我们一个个拉拽出来。当时，有个小朋友都吓得尿裤子了。

我还记得每次村里开大会都是在村口的老槐树下，队长总是高高地站在老槐树东面根部那个竖起的半人高的石碌碡上讲话。还记得每到热天的时候经常看到有大人小孩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乘凉。还记得不管是春夏秋冬农闲时或者是夜晚，都会有大人们聚集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聊天闲谝，谝家事农事，谝国内外新闻，谝种地和收成等等。

有时，大人给我们讲传说故事，讲所见所闻。当然，我们小孩子最爱听的是打小日本的故事。抗战的时候，我们村北面的塬边上是炮兵阵地，河对岸的风陵渡就是日军阵地，双方的大炮隔着天堑黄河互相射击，夜晚半个天空都是红红的。村里的大人们积极为防守的部队送弹药、送物食物、救助伤员。敌军的飞机夜间就会飞到河南岸的潼关疯狂反扑轰炸。

据村里的老人们讲，村口的老槐树身上有好几个大股枝是被日本飞机夜晚轰炸时断裂的，那断裂的痕迹裸露的朽木至今还在，清晰可见。

三、竭力保护老槐树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全国都在抓经济建设，作为农村人一个个都在急着发家致富，谁还顾得上去保护环境，更想不到去保护一棵普通的老槐树。当时，老槐树的命运有点惨，在它的周围是一堆堆垃圾，是一个个粪堆，是一个个栓牛桩，是一头头黄牛，有的人还直接把牛拴在老槐树身上。老槐树的很多根系裸露在外面，被无聊的牛随便啃来啃去。

后来矿山开放了，村口老槐树的命运就更惨了，在它的周围，是一堆堆半人高的氢化渣。直到有一年夏天，一直繁茂的老槐树突然像霜打过一般有点蔫了，翠绿的叶子开始无缘无故地随风脱落，满地都是，没几天功夫树上的叶子就全掉光了，树的枝干变成了光秃，有的渐渐开始枯萎。村里的老队长和几位热心的老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认为如果不加一保护，祖宗留下的千年古树就要面临枯萎，面临灭绝了。如果真的这样了，是多么耻辱的一件事啊！以后如何面对老祖宗，以后如何给子孙后代交代？

热心的有责任担当的老人们着急了，他们自发地组成了保护队，清除了周围的垃圾，拉土覆盖了多年裸露的被风雨冲刷，被牛啃得花花脸脸的根系。平时，他们互相轮流值班，监督制止村民不许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养牛、堆粪、乱倒垃圾、乱倒矿渣等，还用砖块磊了一个几十公分高的保护圈。后来，老槐树上的枝条渐渐开始苏醒，竟然奇迹般又慢慢冒出了稚嫩的新芽，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为了达到长期保护村口老槐树的目的，村里热心的几位老人来到了四十里外的县政府反映。我当时从部队转业到政府办工作不久，看到村里的几位老人进政府大楼感到亲切，也感到好奇，村里有啥事需要五六位老人来上访。经过询问方知老人们不是来上访，是向有关部门反映建议采取有效措施保护村口的千年老槐树。

得知此事后，我把他们领到政府二楼文化局咨询，文化局有关领导了解情况后说，保护古树归林业局管。林业局距离政府还有一段路程，我看到老人们一个个白发苍苍，年过古稀，行动很不方便，于是建议他们先回家，随后我去林业局反映咨询。第二天早上，我去了县林业局办公室说明了来意，一位分管古树的股长接待了我，他说保护古树是一件好事，但是需要上报市上批准才行。具体需要提供相关树木的照片和文字说明等资料。周末，我骑车专门带照相机回乡下来家一趟，拍了几张照片。周一上班，我到打印部打出老槐树的大彩照，并附了文字说明，然后送到县林业局。那位股长说要逐级上报到市上省上核查审批后才能答复，还说不用我跑了，让我留个电话回家等消息吧。

一直没有得到回音之后，我多次去县林业局询问申请古树保护一事，有关同志一直说上级没有批下来，他也没有办法。还说让我耐心等待。谁知此事一拖一等就是多年。我为自己没有能力完成保护村口的老槐树一事感到无奈和惭愧。

后来，随着国家对环境保护的高度重视和全面普及，村口的老槐树才迎来了期盼的春天。2014年村口的老槐树终于得到了县绿化委的重视和保护，周围打了地平，修了围栏。经有关专家鉴定，这棵树的名称：古槐，科名：豆科，编号： 0522000040，树龄：750年。尽管村里有很多老人对专家对树龄的鉴定有看法，认为树龄应该在千年以上，毕竟是推测没有科学依据，也不具备权威性。不管咋说，从此村口这棵千年古槐得到了世人的尊重和保护，是一件值得村民庆贺的大好事，这也是村里几位有爱心老人们的一个夙愿，尽管这个夙愿迟來了十余年。

春天来了，你看，村口的老槐树又发新芽了，那嫩嫩的新芽在阳光照耀下翠绿翠绿，生机勃勃；你看，在老槐树的枝头上还有一对恩爱的喜鹊和几只可爱的小鸟在尽情欢唱；你看，在老槐树下还有几个天真烂漫的孩童在嬉笑追玩呢。孩子们灿烂的欢笑声和鸟儿清脆悦耳的欢唱声，组成了一首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美妙动听的迎春曲。

作者简介

张万迎，笔名，松竹梅，陕西潼关人，文学爱好广泛，作品散见于《渭南日报》《华山文学》《三贤文苑》《水墨秦岭》《潼关文艺》《金水文学》等微信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