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杨马山</p><p class="ql-block"> 文/孙久珊</p><p class="ql-block"> 杨马山是老家邻居杨大哥。小名叫马莲山,大号叫杨玉明,家里人以及村里人都叫他杨马山。当然,我从来没当面叫过,不单单是因为他跟大哥同龄同学。最主要他人好,我每次去他家找其弟弟杨成子玩,都能看到他的笑脸。不像他老爸那样冷冰冰常年板着脸,让人有距离感。</p><p class="ql-block"> 老杨头家族行四,所以我叫他四大。四大富农出身,经常被大队部叫去义务劳动,不是扫村部院子,就是给公家切塔头片。我记得曾拿此事羞臊过同学杨成子,尽管他大我三岁,但是他包容我,一点都不挑理,现在想想自己多犯浑!四大总是嘴唇闭的严严的,没有一句话,长长的脖项直挺挺的支撑着倔强的头颅,给我的感觉就是瞧不起我们“贫下穷农”。看我们全家都是居高临下的眼神,包括对我那全村出名的暴脾气的老爹,没有丝毫惧怕躲避的意思。老爹也仿佛知道个中缘由,也从来没有像对待别人那样开口就骂,更不像对待瞧不起他的村干部或者他瞧不起的有钱人那样,走对头时要把头侧向一旁的同时还要用鼻子哼一声。跟四大路遇,就那样若无其事的路过。</p><p class="ql-block"> 一年春天,我家炕洞子着火了,火苗窜出烟囱一米高,屋里隆隆作响,很是吓人。那之后,直到现在,我每年春天刮风时都莫名的恐惧。老爹上房浇水、撒盐都无济于事,最后烟囱根处、房箔都冒烟了,老爹束手无策叹息着苦着脸漏出绝望的眼神。这火候老妈提出去东院找老杨头,老爹都不肯,不知道是怕丢份,还是抹不开情分。最后我跑去叫四大帮忙,四大非常淡定,几近冷漠,最后印象中感觉在我的央求下不情愿的来了,上到房顶,用带来的二齿子几下子就把烟囱四周刨开了,用水浇灭了房箔。然后说,这就没事了,等炕洞子里的灰溜子着净了就好了,再无话语,径自回家去了。</p><p class="ql-block"> 除了四大外,四娘、马山哥、霞姐和杨成子都是“好人”,“百病不犯”。尤其是四娘,出身北上村上官显赫家族,裹着超小的双脚,但是见到我没有一次不笑的,还总给我们讲故事。马山哥继承了老太太的优点,不管见到谁,都是未曾说话先开口笑。尤其见到我家老妈,总是嘿嘿笑出声来才能发声:“老孙大婶干哈去呀?”</p><p class="ql-block"> 他心灵手巧,勤快能干,头脑特别灵活。一米七十多的个头,目光犀利,五官端正。嘴的形状有些前突,但不是噘嘴,也不漏齿,稍有些像鸟喙。给人的感觉是严谨、聪慧和自强。只要是坊间有需要的技艺他都会。在农村,手艺人既有人情又有钱赚。都是一样种地的,他的收成比谁都高,都是一样过日子,他比较有钱。闲暇时还有艺术细胞,每到年前大队办秧歌队时,他就大显身手了。他能敲鼓,会吹喇叭,还是秧歌队打头的领军人物。扭起秧歌来那真是腰软胳膊颤,扇花烂漫!每每关键时刻转身协调指挥队员的眼神成竹在胸,指挥若定,群芳夺魁,好不潇洒。</p><p class="ql-block"> 后来他无师自通,竟然掌握了厨艺,村里谁家有红白喜事都请他主厨,即交人又赚钱,多能耐!我编筐、编炕席、编穴子、磨刀等等手艺都是跟他学的。尤其是把高粱杆洇湿后用三角撑子劈开,然后脚蹬片刀刮除瓤子制篾子,以及自制刮瓤子板凳技术都是他教给我的,我因他而成了“手艺人”。他不厌其烦,不要人情,耐心教我,现在想起来还感动不已。</p><p class="ql-block"> 然而,最令我感动的是他一直照顾我那老弱病残的弟弟和老妈。马山哥娶了我亲表婶的妹妹,按理说他应该改口叫我妈大嫂,但是他没有,一直叫大婶。包括他媳妇,开口闭口“大婶”叫着。地主富农的后代都过得好,概因有头脑肯付出。所以他家并无有求于我们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帮助过他家。只是后来涉及银行业务他找过我几次,我都圆了他的脸,这是后话了。我小的时候,家里没有院墙,跟他家的界墙都是他们垒的,不曾找我家出力。我青葱年代曾连续三年一天不休,全身心“投入到党的事业”里。老爹过世后,剩下残疾弟弟和七十岁的老妈。养的鸡鸭鹅总被后院的宋老秋子明目张胆的偷走。娘俩辛辛苦苦捡的玉米,一点点手工搓下粒子后怕丢,费劲巴力掫到仓房上,人进屋吃饭的功夫,粮食被人偷走了!小园里的青菜也经常性被人“顺手牵羊”。马山哥就暗中点化老妈,可是无济于事,无论你怎么注意,小偷看着你,你一进屋他立马下手。最嚣张的是,恶人不怕你,一手拎一个大鹅大摇大摆走了,老妈开灯趴窗户看的清清楚楚也不敢出去撵,怕人家反伤害。马山哥没办法,就只能在有动静时故意出来使出动静冲一冲。</p><p class="ql-block"> 这情况老妈当时都是轻描淡写的跟我提过一点点,我傻乎乎的也没引起重视,后来才得知详情。逐渐的,老妈年迈了,八十多了,与残疾孩子相依为命,马山哥两口子就经常性的照顾娘俩,比起我们做儿女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直叫人感叹“远亲不如近邻”。下雨了,杨嫂子肯定来帮抱柴禾、收晾晒的衣物。有时老妈回家不及时,鸡鸭鹅狗嫂子都会给喂了、圈好了。这边收割小秧禾、垛柴禾、剁猪食、干重活都会有他们两口子出现帮忙。下雨了,来帮排水,下雪了,来帮扫院子,几十年如一日!去年我回去帮残疾弟弟收大片的香菜,他两口子还是跑过来帮忙,一直忙到天黑……</p><p class="ql-block"> 马山哥就向往进城住楼房。他儿子当年在海拉尔化肥厂上班时,尽管嫂子不愿意离开老家,还是被马山哥拉去跟儿子一起住。一度想卖掉老房子,死心塌地跟孩子在一起,拿出所有积蓄给儿子买楼。尽管他自己有两个女儿,但还是无比宠爱儿媳,一口一个“老闺儿”地叫着。每天每顿都要问“老闺儿吃啥?”孩子上班了,他就偷偷去捡拾废品补贴家用。后来俩人回来了,逐渐的听说孩子下岗了,去了山东谋职。转过年就遇上了疫情。那其间,马山哥的做法特经典。总是第一时间积极响应号召,提取唾液、打疫苗、定期复检等听话照做,毫厘不差。他说,早发现疫情国家早给治疗,多好啊,命是自己的,不能让人操心。要是不听话照做,万一有病了,医院都不给治,那不就死路一条了吗!疫情过后,定期去大安县医院体检,一年至少两次。平时一有症状立即就医,大安不行就去矿医院,看病舍得花钱。坚持天天早上一杯牛奶,早睡早起,少盐少肉的注意饮食。经常看养生电视节目,然后照做。只要身体不舒服,立马找大夫吃药,说这钱不能省,更不能攒病。可是,上个月突然听说他病了,得脑梗住院了,我很惊讶,因为他身体一直很好,没有任何病灶。前年我请他俩吃饭时,他滴酒不沾,肥肉也不吃,健康意识很强,怎么就病倒了呢!这次正好有事回老家,我就去看望他。问起缘由,他说他啥指标都正常,血压血脂血糖都特别好。嫂子还补充说“怕呆’痦血’了,天天在院子里干活,也不让自个累着,那病还找上来了。”我问以前有啥症状,是不是耽误时间了?嫂子说去年迷糊几次,去医院看好了,检查说啥事都没有,回来也都正常。上月去老姑娘家又有点迷糊,就紧忙去医院,到那还没咋滴呢 ,一会比一会迷糊。大夫说堵了,但不能硬通血管,怕血管爆了,就保守治疗了。住了俩月院,现在能说话了,但说不清楚,那条腿能动了,右胳膊还是不能动,我摸着还挺热乎,说明是有血液供应的,但是手臂有些肿。</p><p class="ql-block"> 看他心情不好,我就聊了好多四娘四大等过去的事,诚恳的感谢他们对老妈及弟弟的照顾。当我要离开时,马山哥哭了,杨嫂子也动容了……但愿马山哥像马莲一样有强有力的生命力,节后康复治疗大见成效。佛祖保佑,天公开眼,让善良的人福寿绵长。</p><p class="ql-block"> 2025.10.1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