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开河场景</p><p class="ql-block">(图片选自网络如涉侵权请告知)</p> <p class="ql-block">在北方,说的是河面冰层开始融化,告诉你春天要来了;在南方,说的是挖河泥,告诉你又得受罪了。</p><p class="ql-block">上山下乡那个年代,对上海人来说,社会上流行过一句话:崇明虽然很近,但农场特有的开河是最苦最累的。</p><p class="ql-block">如今如果遇上曾经在崇明农场农业连队务过农的,问他当年在农场什么活最苦最累?回答肯定是:开河。</p><p class="ql-block">据说农场每年冬季水利工程,开河是从1971年10月起大批七〇届知青去了之后开始大张旗鼓的,而且年年不断、没完没了。之前农场没什么人,曾经围垦留下了一批人,崇明本地去了一些人,1962年去了一批社会青年,1968年分配去了一批六七届的初高中生。</p><p class="ql-block">农场好像是从1972年起每年按农业连队在编人数下达人均30方土的开河指标。开河指标下达后,以假定人数举例:如果一个农业连队在编人数为200人,则要完成6000方土,而实际参加人数可能只有在编人数的75%,要剔除的25%即至少有50人不能安排参加开河,其中包括:连队干部(7人)、食堂炊事班(10人)、蔬菜班(8人)、老虎灶烧开水(2人)、养牛(3人)、幼儿园(2人)、拖拉机手、电工、仓库等后勤辅助人员(8人)、病休人员(5人)、其它特殊人员(5人)等,真正落在实际参加开河的生产排人均将达到6000方土/(200人-50人)=40方土/人;各生产排再除去20%担任开锹挖土及堆土平整人员,即7人一组,1人开锹挖土,6人挑或扛,1人平整,一个排一般以30人计,分成四组,2人机动,真正挑担扛土的人员只有(6人/组*4组)=24人,实际压在挑担人员肩上将近(40方/人*30人)/24人=50方土/人(压在扛土人员肩上就将翻番达100方土/人)。可知否!真正通过肩挑人扛来完成整个连队6000方土就是这120个以女性为主的知青们,真的苦不堪言!</p><p class="ql-block">如今农场职工都离开了,听说开河已经属于工程项目发包给施工单位进行了。</p><p class="ql-block">按照我国法律明确禁止安排女职工和未成年人从事第四级体力劳动强度的作业。即不得安排未满18周岁的未成年人及妇女负重20公斤以上的工作。对照《体力劳动强度分级》(GB3869-1997)相关条款(具体条款可以到网上搜索),第四级体力劳动强度属于非常繁重的体力活动,长期从事此类劳动(如:土方挖掘、搬运,频繁弯腰等),可能对身体造成多方面危害,是不允许并明令禁止的。过去可能法律不全,大家也没意识,如果放在今天,那些当官的属于犯法,将面临行政处罚。</p><p class="ql-block">我感觉人工开河是人间悲剧,明明可以用机械设备解决这种非常繁重的体力活动,却依然采用原始方式,安排知青去挖去挑去扛。万一出了工伤事故,农场也得费钱费时费精力;个人也会遭受痛苦,可能影响终生。在一些农场领导的意识里是否存在这种思维:冬天农闲,农业连队没啥农活,不能养着他们,叫他们去开河。难道农场领导不知道农业连队的沟沟渠渠每年也需要进行清理整修的吗?农业连队的知青就该这样吃苦被奴役吗?一年中有春耕、三夏、三抢、三秋,已经够辛苦了,晚上打谷场脱粒,也没见发加班费呀,就不能让知青们劳逸结合、休养生息吗?否则农村怎么会有农忙农闲之说之分呢?</p><p class="ql-block">虽说是国营农场,可知青的劳动保护却跟去农村插队落户似的。劳动保护是对劳动者的尊重,劳动保护费用是列入生产成本的,不能因为需要减少亏损而把劳动保护费用给取消了,仅发一顶草帽和一件极以老化的塑料雨衣来敷衍了事,这应该是农场及上级管理部门的严重失职。劳改农场还发工作服、工作帽、劳动鞋、手套、雨鞋、护肩等劳防用品,而这些用品在国营农场农业连队却要知青自备、父母给买的,说的过去吗?是不是农场及上级管理部门至今还欠着知青这笔帐啊!破了坏了还得自己掏钱修修补补,连队里连台缝纫机、理发工具、补雨鞋的胶水及修补工具都不配备,衣服破了还得利用回沪探亲休假之机带回家缝补。还好是在崇明,还好有人自愿为需要者义务理发,如果一年只能回沪探亲休假一次和没处理发,会不会疑被人误认为是盲流或是在逃犯呢!</p><p class="ql-block">每年开河多在冬季进行,而新职工又是在11月前后分配进场,一到农业连队就遇上开河。这些刚从学校出来的年龄基本都在17-18岁之间,是未满18周岁的未成年人,还没有经历过劳动锻炼,应该是不能安排参加如此极重劳动的,必须剔除在当年在编人数之外。那时的知青虽然没有现在的独生子女那么稚嫩娇贵,但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孩子,大都也是父母的宝贝,有的发育晚的身子骨还没完全长好(我连队就曾有几个身高不到1.5米、体重不满80斤的,如果一个连队有很多怎么办)。让一个未满18周岁的未成年人,扛(挑)着百来斤的泥土,踏着一脚深一脚浅的烂泥坡,得要用多大的力气。对一个连续开锹挖土的人来说,频繁弯腰和不停的转动手腕也是一种伤害,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晚上睡觉时两只手酸痛的不知怎么放。总之,开河这种如此繁重消耗体力的劳动,对于每一个参加人员都是在受罪受伤害。去看看收工路上沉重的脚步就知道,大部分人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一时半回缓不过神来,饭也不想吃;一般情况下要完成土方指标得十天或半个月,哪天完工验收通过完全靠一个排的齐心合力,每个人都忍受着痛苦,谁都不敢偷懒。</p><p class="ql-block">每次开河时我都能看到许多人眼眶里有眼泪,默默忍受着疼痛,作为排长我也没有办法,得完成任务啊,不能让人看不起啊,其它排也没停下休息,又不能让大家过多休息,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有时只能少给点土,让大家可以轻担快跑,有时帮他们扛几筐,让大家缓缓。如此之苦,休假回家在父母面前都不敢说。有的父母正巧来连队看望子女或捎点东西过来看到,都会相拥而泣。</p><p class="ql-block">到连队没多久我就被确认为第一批正职排长,担任二排排长。后来,第一个被动入团,第一个被动入党,第一个担任连队干部,如果不担任连队干部,肯定是第一批上调者。无奈!作为农场稳定干部只能被动留下。因而一次次的开河都历历在目,三次曾担任过两个排的排长亲自参加的;一次是连队边开河是我代理生产连长组织指挥的;其它几次我会选择性地到进度慢的排里去协助,有时处理一下两个排交接处的烂事。</p><p class="ql-block">(以下是我经历的几次开河,因时间久远,可能有遗留,具体年份也已模糊不清了,只能用“有一次”来表示:)</p><p class="ql-block">第一次是刚到农场连队不到二个月的1971年12月,开的是连队南边堤坝内一条小河,这段河旁边有个牛棚,可能被牛踩过,河底都是淤泥,我们刚到连队不久,我也刚担任排长不久,全排30人其中校友20人、同班同学10人,谁也没有经历过开河,熟悉人而不知其技能,也还有点拉不下情面,因此很难安排工作,也不知道要准备点啥农具?怎么开?连队也没来人指导,生产连长(一个接近退休的老人)仅第一天来指定一下河段,讲了一下(我理解为1234,即要求在原有基础上挖深1米,河底宽2米,坡度3:4)就走了。那年冬天不是很冷,抽光水的河底,淤泥也没结冻,接着我们就像小时候“办家家”似的盲干,大家把刚带来的脸盆都用上了,用脸盆掏着淤泥进行接力传递,淤泥清理后再用铁锹挖土,因为河道不是很宽(大约就10米吧),我们就挖小块泥土直接挥抛到两边的田地上,再由旁者分散平整,就这样大家循环交替干下来总算把这河开好了,但脸盆都报废了。后来我问生产连长,是否可以买点脸盆给换个新的,回答说没有这个规矩和钞票,估计是刚当生产连长又是新建连队,这事就这么了结了,算个什么玩意!后来感觉开这么一条小河算啥啦,不就是一条宽点的排水沟吗。当时可能是连队干部看知青们没事,吓唬吓唬大家的。</p><p class="ql-block">有一次,是加筑崇明岛防汐堤坝(事因当年遇台风大潮,崇明岛东部的堤坝冲垮江水涌入岛内)。单程大约到工地需行走近一个小时,胆子大的为了少走点路竟然从结着冰的河面走过河,可想而知那年冬天有多冷。在没有任何劳动防护措施的条件下,在长江边顶着寒风刺骨的西北风,脸被吹的通红,手被冻的痛红。加筑过程是先把长在堤坝上的江芦挖掉,再把需堆土的坡面与底部的野草除净并捣松泥土。然后,在离堤坝北坡外三十米处(太近怕造成堤坝基础外延)挖取干土,往高4米、路面宽3米的堤坝原基础外坡面上堆土,将原堤坝筑宽1米、筑高1米,上面还得安排专人把堆土按1米铺开并借助人力踩实,最后的验收标准是筑好的堤坝路面宽度要求达到3.5米(如果在基础层偷工减料,未达到平行筑宽1米,是达不到堤坝筑髙1米时达到3.5米的路面宽度。如果返工更麻烦)。</p><p class="ql-block">有一次,大约是1974年春节过后,我时任五排排长,现在想想当时的知青们是多么的无奈又老实,早晨三点钟都集合了,点名后,告诉了路线背着开河物资就出发了,夜行约三个半小时到天亮走到草棚镇工地参加崇明县南北通河大会战,一点名都到了,当时又没有手机,也没人谎说迷路走散找不到了。因为是包干,各就分工到位、马不停蹄地挖土挑泥扛土,这是条大河,坡特别高,爬坡更累,除了吃点心一直干到黄昏收工,收工后总算来了几辆有挂车的拖拉机把我们的铁锹等物资拖回连队去了,如果这车不来,肯定会把所有带去的物资都丢弃在工地,每个人犹如战场上溃败的散兵,已经精疲力尽,还得拖着沉重的脚步自行走回连队,到了连队一点名尽然都安全回来了。可第二天早上惨了,生活区鸦雀无声,也没人去食堂买早餐,原来农友们手脚不听使唤全体“罢工”了,实在爬不起来,走不了路了。还好仅是一天突击包干。然后整体休息了几天才缓过气来恢复了元气。如果天天如此,不死也废。</p><p class="ql-block">有一次,单程大约需行走一个半小时到长江边的牛棚港去疏通水闸,那时正值高温大热天,顶着烈日实在热的吃不消,许多人都跳到长江里去游泳了。就去了一天,后来被告知因怕中暑死人、怕下水出人命,被叫停了。</p><p class="ql-block">有一次,单程走到场部需要45分钟,在场部办公区域边上路上平地起锹开河,路面坚硬还拌有石头,当官的领导就在旁边办公室办公,照样没人想到叫附近基建队调设备来支援一下把路面硬土铲除,一些开锹的硬硬的把手都磨出了大血疱。</p><p class="ql-block">有一次,徒步去新海农场开河,单程大约需行走两个小时,不明白新海农场比跃进农场的人多,为什么要我们去帮他们开河?</p><p class="ql-block">如此艰苦状态下,没哪个农场领导会考虑用车接送一下参加开河的知青们,也不会想着要爱惜知青的身体,这么走难道不消耗体力吗。回到连队也没见没去参加开河的连队干部为大家安排或帮助老虎灶人员多烧点(配些保温桶提供饮用)开水和热水让大家漱洗漱洗(据我所知:我们连队有几个不参加开河的连队干部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越到开河时他们越没事,最多可能是到食堂里帮忙做做馒头什么的。不知道其它农业连队是什么情况)。老虎灶还没改建前,每天只供应一热水瓶的开水,喝水靠它洗漱也靠它,以致许多男的是一个洗完脚后下一个再洗,多不卫生呀),说实话,一天下来根本没有力气和条件进行个人卫生,更别说有时间洗晒衣服了,人已经被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了。有些容易出汗的,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的,身上都是气味。</p><p class="ql-block">其实做排长还有一件操心事(其它排长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每年秋收后还得牵挂着开河箩筐绳子(这绳连队是不会采购的),要挑选收割后没被雨水淋过、压过的稻草,并安排平时草绳搓的好的农友搓(不是平时下雨天安排搓的草绳是插秧用的),然后还得逐根检查质量(粗细均匀,螺旋规则、规定长度、徒手不断。这四个要点是在下乡劳动时生产队长教的),以保证开河时用的箩筐绳将从3根草绳绞成1股粗绳的质量,避免影响开河进度。</p><p class="ql-block">涉及的其它事宜在《我所经历的开河及相关事宜》中叙述。</p> <p class="ql-block">最后,想说说心里的话:</p><p class="ql-block">农场开河真的是太苦太累了!其实,我也怕!人高腰椎不行。还好后来顶替回沪离开了,不然会发生什么就难说了。</p><p class="ql-block">知青务农至今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当年一个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已经成了一个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有的已离我们逝去。</p><p class="ql-block">请农场(光明集团)现有领导(如果能看到的话)别忘了当年有一大批知青曾经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奋斗过,若干年之后知青们虽然带着辛酸带着疲倦纷纷离开,但后来都又悄悄的回来过,有的甚至不止来过一次,每次匆匆而来不是来玩的(农场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也没有接待室,更没有就餐借宿的地方),而是站在田埂上默默地望着这片深情而难忘的土地,回想当年把人生最宝贵的青春留在了农场、留给了脚下的这片土地,曾经光着脚踩过泥插过秧,栽过(棉花和油菜)苗,挑过大粪,施过化肥,割过麦稻…各种农活啥没干过;在这片土地里还流淌着知青们的血、汗、泪和抹不去的记忆。迄今为止,买大米时还会选择光明崇明农场的,特别是印有跃进农场四个字的。</p><p class="ql-block">如果没有当年知青们的艰辛付出,哪有今天农场肥沃的土地和丰硕的收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