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孤独聚焦” 到“感知灵敏度”放大 贾双林/文

贾东坡诗星空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本期配乐</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假如我不登莲花峰》</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词 贾东坡</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曲 MuseAi</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根据贾东坡(笔名西木)同名诗作词,AI辅助视频,贾东坡剪辑制作</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常人的孤独是痛苦的,作家的孤独是欣慰的,作家在孤独中才能完成独立的思考和创作。试想一位作家每天面临的是饭局聚会、逢场作戏、炫耀奉承、密集交际等,那他最终将被淹没在世俗的名利欲望中。作家要坚持“噪音过滤”,并非是陷入空洞的沉寂,而是进入一种更主动的精神状态——“聚焦”。这种聚焦像调整镜头焦距,将涣散的注意力从外界的喧嚣收束,对准内心的褶皱、日常的肌理与存在的微光,最终让原本被忽略的细微感知变得清晰可触,实现“感知灵敏度”的放大。而要完成“聚焦”,本质是产生浓厚的趣味。兴趣是人类专心于某种爱好,并能为此奋斗一生的前提。孤独的“祛蔽”为感知扫清障碍,而“聚焦”则让感知的触角得以延伸、深化,形成坚固的爱好,最终在文字中绽放出惊人的细腻与深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一、孤独消解“功利性凝视”,让感知回归本真的“原初状态”</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外界的喧嚣往往裹挟着“目的性凝视”——名利欲望、虚荣心、世俗价值观、实用标准、评价体系等,热衷于暴露和表现个体的高大上,殊不知期待他人去衡量,原来你比一朵花还不美好,比一件小事还没有意义。喧嚣了一万句,却不比顶用的一句。因为一句顶一万的话,是作家经历漫长孤独中的思考得来的。过多凝视功利性目的会简化甚至扭曲感知。而孤独剥离了这些外在标尺,让作家得以用“无功利的眼睛”重新打量世界,感知便从“判断”回归“体验”,灵敏度自然被放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卡夫卡的创作最能体现这种“回归”。在保险公司的职场噪音与家庭压力被小房间隔绝后,他面对的不再是“如何完成工作”“如何讨好父亲”的功利性问题,而是纯粹的“存在本身”。当他凝视家中的家具、窗外的街道、甚至自己的呼吸时,没有了外界的评价标准,感知变得赤裸而直接。《变形记》中格里高尔变成甲虫后,对“房间”的感知被无限放大:他能清晰分辨木地板的纹理如何硌着背,能听见妹妹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时的细微变化,能感受到母亲掀开床单时布料摩擦的触感。这些细节在日常的喧嚣中本会被忽略,但孤独消解了“人该关注什么”的世俗规训,让卡夫卡的感知聚焦于“存在的具体形态”,连甲虫的生理感受都变得如此真实可触。这种聚焦让他捕捉到“异化”最本真的细节——不是抽象的哲学概念,而是身体与环境互动的每一个细微瞬间。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同样,里尔克在杜伊诺城堡的孤独岁月,也让他的感知摆脱了“文学规范”的束缚。1912年,他应侯爵邀请住进这座临海的城堡,远离柏林的文人圈,每日面对的只有大海、岩石与寂静。此前他的诗歌仍带着浪漫主义的抒情套路,而孤独让他放下“如何写出‘好诗’”的功利心,转而凝视“事物本身”。他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我学会了观看,观看石头如何承担重量,观看花朵如何在寂静中完成开放。”这种无功利的聚焦,让他对“存在”的感知灵敏度骤升:在《杜伊诺哀歌》中,他能从风中的落叶感知到“消逝的重量”,从海边的孤帆捕捉到“孤独的震颤”,这些感知不再依附于任何外在标准,而是事物自身在孤独凝视中的本真呈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人生经历似乎像极了二位作家的命运。我在中国西部的一个小城市做着小教员,因为青年时思想激进,积极响应上级号召下海经商,很快坠入商海的泥沼中,政策的易变、腐法的侵蚀、资本的枯竭及对复杂人际关系无力适从等,使我彻底败北了。我的亲身体验,就是在这样一个时代,没有人际就不要去做事,没有钱就不要去经商。败北以后最大的敌人就是孤独,它可以使你感到在阴冷黑暗的时光里,面对债务、忧郁和不安,想到命尽气绝的无助和绝望。这个时候,我学会了忍受孤独,在孤独中爱上文学,文学救了我行将绝望的生命。我从一想到一根发丝、一根稻草、一只蚂蚁等很快就变成一根大梁压在我的心口而窒息不能入眠中振作起来,那种时候整个屋子是黑暗的,令我眩晕和惊惶,属于我的只有漫漫黑夜和孤独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把注意力转移和聚焦到中外世界名著的阅读中,看到更多作家命运多舛,相同的精神气场使我走向他们的孤独阵营。我的诗集《病孩》《生死欲》等多部著作正是这种孤独的消解,救命的良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二、孤独延长“感知停留时间”,让细微体验在沉淀中显影</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日常的忙碌与社交的频繁,会让感知像快速切换的镜头,永远停留在“表面扫描”——我们看见一朵花,却来不及细嗅它的香;听见一句话,却无暇品味它的弦外之音。而孤独为感知按下“慢放键”,让作家有机会将注意力长时间停留在某个细节、某个瞬间,在时间的沉淀中,那些被匆匆略过的细微体验会逐渐显影、放大,最终成为创作的富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中对“感知停留”的书写,堪称孤独聚焦的典范。因哮喘病常年闭门独居的他,几乎与外界的社交彻底隔绝,孤独让他的时间感变得格外悠长。当他在孤独中咀嚼一块玛德莱娜小蛋糕,蘸着茶送入口中时,日常中“吃点心”的瞬间被无限拉长:蛋糕的松软触感、茶香的温润气息、齿间咀嚼的细微声响,这些在忙碌中会被忽略的感官碎片,在孤独的凝视中沉淀、交织,最终触发了关于贡布雷童年的完整记忆——庭院里的花香、女仆擦桌子的动作、祖母说话的语调,所有被时间掩埋的细节都在感知的延长中复活。普鲁斯特曾说:“真正的发现之旅不在于寻找新的风景,而在于拥有新的眼睛。”孤独正是这双“新的眼睛”的镜片,它让感知不再急于“向前推进”,而是停留在当下的细微处,让每一寸感官体验都得以充分展开,最终放大到足以支撑起一部百万字的记忆史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萧红在战乱中的孤独漂泊,也让她的感知在“停留”中变得敏锐。离开故乡、辗转多地的孤独,让她与外界的“快速连接”断裂,不得不将目光停留在身边的人与物上。在《呼兰河传》中,她写祖父的园子:“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朵花,就开一朵花,愿意结一个瓜,就结一个瓜……”这种对植物“自由状态”的感知,源于孤独中漫长的观察——没有社交应酬的催促,没有生存焦虑的驱赶,她有足够的时间看着倭瓜藤蔓慢慢攀爬,看着黄瓜花静静绽放。日常中被“赶路”心态忽略的生命细节,在孤独的停留中被放大,最终成为对故乡最温柔的记忆注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灾难让我爱上了孤独,孤独让我爱上了文学,文学让我至今屈辱的活着,这是我的荣幸。我从二十六岁开始,因失败陷入近乎三十多年的孤独困境中,每一次的奋斗是更大的失败,是更严重的雪上加霜。曾产生短暂逃离孤独的欲望,那是我的第四部作品出版以后,产生了享受成功喜悦的念头,开始借助一些文学圈子。但不久,我还是选择了离开喧嚣,回到独孤中来。因为,我感到我是不适合交集与自私透顶的文化人的圈子的,尤其那些皮囊里储满了傲慢与偏见的人。文人本来是最有良知和德操的,但我看到他们的自私阴冷和狭隘和嫉妒,这是一个缺乏包容而相残的时代,文化圈的腐臭和小肚鸡肠,使我远离喧嚣与虚伪,回到孤独自在的创作中,尽八年的时间,同时完成史诗性著作《鸠摩罗什诗传》、长篇历史小说《云水三千》和《帝国贵裔情仇》(暂定名,尚未出版)。我懂得了,孤独不是让时光难熬,而是觉得时间的紧张和急迫,生命历程的短暂和易逝。</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三、孤独打通“内心情感通道”,让深层共鸣在静默中激活</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的内心深处藏着许多未被言说的情感:童年的隐秘创伤、对存在的莫名不安、对温暖的细微渴望,对失败的彻骨体验……这些情感平时被外界的喧嚣覆盖,像沉在水底的石子,难以被感知。而孤独像抽干水面的喧嚣,让这些深层情感浮出水面;聚焦则像一束光,照亮它们的纹理,让作家对情感的感知灵敏度从“表层情绪”深入到“灵魂褶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鲁迅在绍兴会馆的深夜孤独中,就完成了对国民性情感的深层聚焦。白天的文坛论战、官场应酬让他的情感处于“应激状态”,而深夜的寂静让他得以沉潜内心。他在《呐喊·自序》中说:“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这种孤独中的“寂寞感”,让他的情感感知穿透了“新文化运动的热情”,聚焦到更深层的“国民性麻木”——他不再只看到表面的“启蒙口号”,而是感知到口号背后“无人回应的悲哀”。这种深层感知的放大,让《祝福》中祥林嫂的每一次追问都带着刺骨的重量,让《药》里人血馒头的细节充满对麻木的痛切洞察。孤独打通了他内心情感与时代精神的通道,让细微的情感波动最终关联到民族精神的深层肌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同样,伍尔夫在伦敦的“一间自己的房间”里,孤独让她的情感感知摆脱了男性视角的规训,聚焦于女性内心的隐秘渴望。在外界对“女性写作应温柔贤淑”的噪音被隔绝后,她能清晰感知到女性在家庭与社会中的细微压抑:一次下午茶时茶杯的轻颤,一次对话中未说出口的犹豫,一次独处时望向窗外的茫然。这些在“社交规范”中被掩盖的情感碎片,在孤独的聚焦中被放大,最终凝结成《达洛维夫人》中克拉丽莎的内心独白——对生命意义的追问、对自我身份的困惑,这些深层情感在孤独中得以充分舒展,让伍尔夫对女性精神世界的感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细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或许,我的孤独聚焦还不够,还不能像他们“与自己的感知坦诚相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作家从孤独到聚焦,再到感知灵敏度的放大,本质上是一场“向内的凝视修行”。孤独清除了外界的干扰,让感知不再被扭曲;聚焦则让作家主动将注意力锚定在内心与细微之处,让那些被忽略的体验、未被言说的情感、未被察觉的存在,都在静默中显露出本来的模样。卡夫卡的甲虫感知、普鲁斯特的蛋糕记忆、鲁迅的国民性洞察、伍尔夫的女性独白,都证明:孤独不是隔绝,而是为感知开辟的“清明场域”;聚焦不是封闭,而是让感知的触角更自由地延伸。正是这种在孤独中对感知的坦诚与专注,让文学得以穿透日常的表象,触碰到人性最柔软、最真实的肌理——而这,正是孤独给予我最珍贵的礼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