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林浦街的清晨总是从那家肉摊门口的案板声开始的。摊主早早支起桌子,案上堆满还带着凉意的鲜肉,刀起刀落,节奏分明,像在低声诉说一天的开始。老爸每次至林浦,总要买上几斤上好的排骨与扇子骨,携带着那肉香钻进老街的缝隙,唤醒一扇扇未开的门。这街不宽,却盛得下最踏实的人间烟火。</p>  <p class="ql-block">  穿绿围裙的摊主从不抬头,手里的动作却从不慌乱。一袋丸子刚拆封,便被轻轻码进蒸笼,肉片整齐铺在另一层,仿佛摆放的不是食材,而是日子的讲究。蒸气升腾,模糊了他额前的碎发,也模糊了墙边那张旧木凳的轮廓。这里没有菜单,只有“要鱼丸、鱼滑还是鳗鱼?”和“每样各来二两。”的默契。兮兮有时觉得,这方寸摊位,盛着比味道更久远的东西。</p>  <p class="ql-block">  往里走,街道渐渐安静。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微亮,两旁的木屋挂着红灯笼,檐角低垂,像是怕惊扰了午后的梦。那块写着“林浦街家常菜”的白招牌,在风里轻轻晃,电话号码被雨水冲得有些模糊,却仍有人抄下。一位老人提着菜篮缓缓走过,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仿佛这条街的时间,本就走得慢些。</p>  <p class="ql-block">  漫步在林浦老街,青石板路两旁的木构店铺鳞次栉比。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循香望去,一家挂着"百年肉燕"木牌的小店前热气氤氲。只见店铺外支着一鼎大竹匾,匾上罩着一个细密的白纱网罩,既能保温,又能防尘,很是讲究。案板上,老师傅正麻利地捶打燕皮,薄如蝉翼的燕皮裹着鲜美的肉馅,一个个饱满的肉燕随即被下入锅中。出锅时撒上葱花、紫菜,一碗下肚,皮薄馅嫩,汤汁鲜美,满口都是地道的福州风味。</p>  <p class="ql-block">  午后,街道活了过来。行人三三两两,有的提着刚买的菜,有的倚在店门口闲聊。遮阳棚下摆着成串的腊味,油光闪亮,招来几只麻雀。空中电线交错,像一张写满市井密码的网,把每家店铺、每扇窗都悄悄连在一起。漫步街巷,看电动车驮着货箱“突突”驶过,扬起一阵风,吹动了晾在绳上的蓝布衫。</p>  <p class="ql-block">  一位老人家拄着拐杖,端坐在石凳之上歇脚,身边还放着一袋刚刚采购的食材,许是带给小孙子、小孙女的美食与关爱。</p>  <p class="ql-block">  肉铺前的男子挑了半斤腿肉,熟练地递过零钱。案板上的肉新鲜得泛着粉光,挂着的腊肉却已熏得深褐,两种时间在这里并置。摊主笑着点头,刀背一敲案板,算是回应。电线从头顶掠过,连着隔壁杂货店的喇叭,正放着老式情歌。这街上的声音从不纯粹,却也从不吵闹,像一锅慢炖的汤,各种滋味都融在其中。</p>  <p class="ql-block">  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橙色遮阳篷下堆着几筐青菜,绿得扎眼。对面那块“林浦街家常菜馆”的绿招牌,油漆已有些剥落,却依旧醒目。摩托车斜靠墙边,后座还挂着一袋米。兮兮侧身让过一位提水的大婶,她冲兮兮笑笑,那笑容像是这巷子里默认的通行密码。</p>  <p class="ql-block">  老墙斑驳,锈迹如地图般爬满砖面,可门楣上那副红对联却崭新得刺眼,横批写着“平安是福”。一棵老树从隔壁院子探出身子,枝干粗壮,根须垂落,紧贴着墙缝生长,仿佛在替这房子撑着岁月。电线横七竖八,挂住了飘过的塑料袋,也挂住了几缕炊烟。这里拥挤、杂乱,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安稳——像一件旧衣,皱了,破了,却仍暖着身子。</p>  <p class="ql-block">  又一食物摊前,灰T恤男子正把一盘酱鸭摆上台面,动作利落。容器里堆满卤味、腌菜、刚出锅的包子,热气混着香气,在空气里画出无形的圈。红布告栏上贴满通知,字迹潦草,却有人认真读着。</p>  <p class="ql-block">  这摊子没有名字,却从早忙到晚。包子摞成小山,糕点裹着油纸,白煮蛋在汤里轻轻晃动。穿灰短袖的摊主一边收钱一边掀开蒸笼,白雾“呼”地扑上脸,他也不躲,只笑着问顾客:“还是老样子?”对面的大爷点点头,他便熟练地夹起两个茶叶蛋,塞进纸袋。那笑容,和二十年前街口卖糖糕的阿婆一模一样。</p>  <p class="ql-block">  走到巷尾,大树撑开一片浓荫,小路蜿蜒向河。石墙低矮,墙后流水潺潺,几片落叶打着旋儿漂走。远处居民楼的阳台晾着衣服,一只猫蹲在墙头,静静望着兮兮。兮兮站定,风从河面吹来,带着水汽和一点菜香。原来林浦街的尽头,不是出口,而是另一种安静的开始。</p>  <p class="ql-block">  ——这里没有景点,只有生活。而兮兮,不过是恰好路过,却走得很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