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初中生活</p><p class="ql-block"> 刘俊堂</p><p class="ql-block">1969年,在“复课闹革命”的号召下,我重新踏进张侯联中那间简朴的教室。这所由十个大队联合创办的学校,像一叶扁舟载着我们这群年龄参差不齐的学生——有比我大一岁的,也有比我小一岁的,从各村小学毕业的少年们,重新聚拢在知识的旗帜下。文革的浪潮尚未平息,但校园里已弥漫着一种踏实而热切的氛围。</p><p class="ql-block">那时的课程朴素却实用。语文、数学、音乐、体育是日常,物理课本叫《工业基础知识》,化学则是《农业基础知识》。老师们的教学格外认真,同学们也刻苦用功地学。我记得课外作业,我都是晚上到一个同学家里,在煤油灯下与几个同学在一起做作业,先自己独立去做,实在不会的就一起商量,找出解题思路和方法,最后攻克难关,每当此时,就会露出喜悦的表情。作业本上红笔勾画的痕迹至今仍清晰如昨。数学作业本上,老师不仅标出对错,还写满鼓励:“好”,“很好”,“思路清晰,注意再仔细些!”作文本的眉批字字珠玑,每篇结尾都有详尽点评,仿佛在字里行间与我对话。如今,这些作业本静静躺在我的书柜里,那些红色的笔迹,是岁月也磨不灭的敬意。</p><p class="ql-block">教学更注重与实践的结合。工基课讲“三机一泵”时,老师带我们走进生产队机房,柴油机被拆解开来,师傅指着零件讲解结构原理,连操作步骤都手把手教给我们。我们蹲在机房里,亲手点火、摇动,当轰鸣声响起,柴油机平稳运转起来,那一刻,机器的脉搏仿佛也融入了我们的血液。学化学时,我们认识化肥农药的成分与作用,假期到生产队劳动,便能立刻将书本知识化作锄头下的汗水——原来知识不是纸上的符号,而是土地上生长的希望。</p><p class="ql-block">劳动是那段岁月最深的烙印。中苏对峙紧张,学校组织挖防空洞。我们班在教室前的小树林里开挖,深沟向两侧延伸,木头木板铺顶,两头留口。每天带着小镢头、土筐,男女生齐上阵,汗水滴落在泥土里。学校勤工俭学办粉笔厂,刘老师带我们六七个男生,拉着笨重的地排车,走了九十多里路去张店拉石膏。寒风中,车轮吱呀,我们一路笑语,竟把沉重的原料平安运回。勤工俭学的粉笔厂里,夜晚的灯火映照着我们忙碌的身影;冬天生炉子,轮到我们班,大家争先恐后地抢着去干。劳动为荣,早已成为我们心底的信念。</p><p class="ql-block">体育与文艺则让校园充满生机。蓝球场成了我们的战场,晨光未晞便已人声鼎沸,放学后仍不肯散去。学校文艺宣传队挑着气灯走村串巷,气灯摇曳的光晕里,农民们笑语盈盈,我们的节目成了农家的欢乐。一曲《看见你们格外亲》成了农民群众人人爱听会唱的名歌。那时,青春的活力不是口号,而是球场上跃动的身影,是气灯下飘荡的歌声。</p><p class="ql-block">1972年2月,毕业的钟声敲响。回首这三年,知识如春雨润物,劳动如磐石铸魂。在老师们的培育下,我努力学习,成绩优秀,积极参加各项活动,光荣地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那些工基课本里柴油机的轰鸣,农基笔记中化肥的气味,防空洞里泥土的芬芳,球场上奔跑的足音,早已沉淀为生命的底色。它教会我:真正的教育,是让知识长在泥土里,让思想长在汗水中。如今,每当我翻开旧作业本,那红笔的痕迹便如当年的晨光,温柔地照亮我前行的路——原来最深的根基,永远扎在那些用脚步丈量过的土地之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