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晋访古行4：云冈第6窟~ 佛母华塔下的孝与佛

九闲笠翁

云冈佛母华塔下的孝与佛

我踏入云冈第六窟，仿佛走进一座由北魏工匠用刻刀雕琢的佛国宫殿。中心塔柱高耸入云，下层四壁的释迦牟尼坐像虽经清代彩塑覆盖，仍难掩其庄严气度‌。塔柱上层四角各立一座九层楼阁式佛塔，由大象承托，塔身镂空处雕饰四方佛，与印度式覆钵小塔巧妙融合，展现丝绸之路上的文化交融‌。窟顶多臂多头天神骑乘孔雀与狮子，四壁2900余尊造像中，飞天舞动流苏，华盖低垂帷幕，每一寸岩石都被赋予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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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冈第六窟是云冈石窟中以富丽堂皇堪称的一窟，被学界们普遍认为是专为冯太后所开。

石窟早于太和14年（490年）至太和19年（495年）之间，是政治上终于取得了独立的孝文帝为纪念逝去的祖母开凿的。后来也被称为“佛母塔洞”。

在南北历史上，冯太后是绕不过去的重要人物，她是罕见的女性政治家和改革家。她出身于皇族，祖父冯弘是北燕末代的国君。

文成帝登基后，因冯氏聪颖秀美转为贵人。那一年她才十四岁。

文成帝与冯氏感情甚笃，冯氏没有子嗣，但16岁即被封为皇后。

文成帝英年早逝，死时才26岁，悲痛不已的冯皇后突然哀号扑向祭祀物的焚烧中，左右侍卫急忙上前，从烈火中扑救冯氏，过了很久，她才苏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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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太后为人果断干练，自幼在宫中讨生活，习惯了危机四伏的宫廷斗争，历练出审度机变的本领。

殉夫求死不成，她意识到自己面临着更大的危局：母寡子弱，刚刚登基的献文帝才12岁，当时朝廷被太原王乙浑把控，自己当上了丞相，位居诸王之上。

冯太后很快便展出自己的政治手腕儿。她不露声色，暗中筹备。当危机帝室时，下令捕捉乙浑，并亲自宣布临朝听政，控制了北魏的政治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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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文帝有了皇子即拓跋宏，即后来的孝文帝。

孝文帝出生后便交给了冯太后抚养。为了避“干预朝政之谦”，冯太后当了奶奶后便宣布还政。

此时献文帝十六岁，羽翼已丰。重要职务上都安插了自己的心腹首领，冯太后信任的老臣逐渐的被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第二年一场宫闱之变，献文帝和冯太后之间的矛盾彻底公开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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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冯太后养了一位内宠李弈，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认为太后秽乱宫廷。献文帝脸上挂不住，便找个机会杀了他及家族。

（475年）冬天，献文帝在平城北郊大阅兵，展示自己的军事实力，此举彻底刺激了冯太后，让她决心永绝后患。第二年，献文帝暴毙。

献文帝之死，史书上认为皇太后脱不了干系。因为皇太后是为情人报仇：“太后不得意，遂害帝”。

从太和初年到太和七年，冯太后再次把握朝政，毫不手软大肆绞灭帝党附拥献文帝的皇亲国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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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临朝称制，她再也不还政了。听政达十年之久，一直到死为止。

太和十四年（490年）之前，冯太后大权在握，孝文帝只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皇帝。

孝文帝与祖母的关系如何呢？史书上说，事无巨事，一禀于太后，太后多智略，猜疑，能行大事，生杀惩罚，决之俄顷，多有不关高祖者，是以威弱兼作，震中内外”。简言之，他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禀告给她，她什么大事都不通知他。

孝文帝由冯太后一手栽培，教养颇为严格。孝文帝过于聪慧，冯太后曾担心将来他对自己不利，一度打算废掉他，甚至让孝文帝绝食三日，但孝文帝从小到大。对祖母的责打惩罚，一律默默承受，从不反抗，亦无怨言，这获得冯太后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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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文帝为人谨慎，精通文史，不但可以即兴作诗文章，有时因事情紧急，他骑在马上口述诏书，待勒定成稿也不需修改一字，是一位颇有才华的皇帝。

云冈石窟中期的洞窟出现了两个并列的洞窟，暗指两主共治天下，是为“二圣“。

这一洞窟，颠覆改变了昙曜五窟的那种少数民族草庐似的大象窟的制式。

仿佛中国汉代起就有的建筑天花板的装饰形式。平棊藻井更是北朝时所特有。洞窟整体风格也从早期的阔朗转变为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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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窟的华丽雕刻下，是北魏最惊心动魄的宫闱秘史。

冯太后以佛母形象永驻石窟，既是对子贵母死制的无声反抗，也成就了中国石窟史上唯一的母性主题洞窟。那些被风化的造像提醒我们：再恢弘的佛国，也难掩权力更迭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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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第六窟中央，仰视华美塔柱，仿佛听见北魏宫廷的刀光与梵音。冯太后的功过被镌刻成佛母的慈悲，孝文帝的孝心化作塔柱的巍峨。石窟不仅是宗教艺术巅峰，更是一部鲜卑族汉化的史诗。当阳光透过明窗洒在“文殊问疾”浮雕上，维摩诘的胡式衣袂与文殊的汉式坐姿仍在低语：权力与信仰，终究在石头上达成了永恒的和解‌。

九闲笠翁写于乙未年寒露后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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