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行(10)阿克苏厚重的文化历史

吉昌武

在阿克苏的褶皱里 <p class="ql-block">南疆中心、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西北边缘有一座美丽而文化历史厚重的古城阿克苏。来到阿克苏,无暇探访风景名胜,因其地区博物馆久闻盛名,万不可错失。</p> <p class="ql-block">说也奇怪,踏进阿克苏地区博物馆的院子,先迎上来的,并非什么古物,而是一阵风,和风里猎猎作响的无数面红旗。那些庆祝区庆的标语,在南疆这片被阳光浸透得有些发白的天空下,红得格外炽烈,带着一种节日的、朴素的欢腾。广场一侧,静默地矗立着另一样东西——林文忠公的塑像。他身披长袍,仿佛仍行走于一百七十多年前的风沙途中,手里紧握的舆图,不是纸,倒像是一方凝固的波涛。我站了一会儿,看着那被风沙打磨过的袍角,与身后欢腾的红旗,一静一动,一古一今,竟奇妙地融成了一体。历史在这里,似乎从不曾走远,它只是换了一种颜色,继续飘扬。</p> <p class="ql-block">馆内是另一重天地,光阴被压缩成具象的实物,沉甸甸地陈列着。门口那段数亿年的硅化木,像一截被突然喊停的时间,所有的苍翠、生机与喧哗,都敛入了冰冷坚硬的石质纹理里,默然无语。相比之下,那头卧于基座、镌刻着“国泰民安”的猛牛,则充满了一种浑厚的、向大地祈福的愿力。</p> <p class="ql-block">真正让时间的河流漫溢出来的,是那个历史文化厅。我的目光掠过那些粗粝的石器、朴拙的陶罐,它们身上带着新石器时代的光泽,那光泽,与我曾在黄河流域、中原大地上所见到的,何其相似!一种遥远而坚韧的“一致性”,像一根无形的线,穿过广袤的沙漠与巍峨的雪山,将这里与那片被称为“内地”的土地,早早地、牢牢地缝在了一起。这不是征服,而是归依;不是断裂,而是绵延。馆内是另一重天地,光阴被压缩成具象的实物,沉甸甸地陈列着。门口那段数亿年的硅化木,像一截被突然喊停的时间,所有的苍翠、生机与喧哗,都敛入了冰冷坚硬的石质纹理里,默然无语。相比之下,那头卧于基座、镌刻着“国泰民安”的猛牛,则充满了一种浑厚的、向大地祈福的愿力。</p> <p class="ql-block">而后,是汉的威仪,唐的雍容,明的章法,清的建制。那一方方印信,一条条律令,“瓦克制”或是“札萨克制”,名字虽异,指向的却是同一个朴素的理想:让这片土地上的生息,有所依循,有所联结。它们不是冰冷的统治术,而是一种温暖的、持续的编织,将散落的明珠串成华美的项链,让南疆的各族儿女,始终在中华民族的广厦之下,共着风雨,也同沐日光。</p> <p class="ql-block">我的思绪,不由得又飘回院中那座林则徐的塑像上。1845年,他那双因禁烟而识尽海疆波涛的眼睛,又来凝视这片大漠的滚滚黄沙。他勘测田亩,兴修水利,那目光里燃烧的,是何等复杂的火焰——有被贬谪的忧愤,更有老臣暮年、戮力边陲的孤忠。他站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象征:个人的荣辱得失,终究会湮灭于历史的尘烟,但那份对国土民生的拳拳之心,却会铸成塑像,比硅化木更坚硬,比任何王朝的寿命都更长久。</p> <p class="ql-block">走出博物馆,南疆的阳光依旧慷慨泼洒。远处的天山雪峰静默如初,脚下的阿克苏城车水马龙。七十年的庆典标语在风中欢唱,与博物馆里千年的沉默遥相呼应。我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这片土地,它的底蕴如此厚重,它经历过比塔克拉玛干风沙更酷烈的磨洗,也孕育过比木卡姆更欢腾的生命力。它从来不是他者,它是家国叙事里最苍劲、最绵长的一笔。愿这古老的西域,能乘着时代的东风,像那沙漠与绿洲交界处的胡杨,将根须更深地扎入历史的肥沃土层,向着未来的蓝天,舒展出生生不息的、金灿灿的新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