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口粮、公粮、余粮

盛爱生

昨天，儿子一家赴南通东台参加媳妇家亲戚的婚宴，带回了一大包花生、毛豆、茄子等当地土特产品，还有一袋50斤包装大米，见到那袋大米，我的眼睛亮了，一股暖流涌向心头，洁白的塑料包装袋上印着"口粮加工”四个红字。打开包装，珍珠般晶莹剔透米粒呈现在我眼前。我抓起一把还没有送到鼻前，一股米香扑鼻而来。我凝视大米口袋上的"口粮加工"四个大字，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小村村民一幕幕响应政府号召，"留足口粮，完成公粮，拥卖余粮”的情景呈现在我眼前。

记得1958年由作家孙景瑞创作的小说《粮食采购队》，1973年拍摄电影，更名为《难忘的战斗》。故事描写1949年武汉解放后，国民党特务制造粮荒，武汉市军管会组织粮食采购队，赴汉水中游农村，采购粮食的情节。还记得1954年那场大水，我们小村前南湾港决堤，洪水淹没了整村的稻田，这年大灾，国家送来了救济粮。

手上有粮，喜气洋洋！范蠡在《范子计然》中说："五谷者，万民之命，国之重宝"‌ ，指出粮食是百姓生存和国家稳定的根本。

土改后翻身农民记着那个年代，因匪患、天灾，国家粮食短缺。1954年大水后的第二年是个丰收年。大家抢着好天脱粒，早点缴上公粮、尝到香喷喷的新米，核实今年的产量，计划着把余粮卖给国家。

收割后的稻子像小山一样摞成稻垛，田离家近的打堆在自家门口的稻场上，离家远的，在大江南岸圩区水田里的稻子收割后，堆在田边稻场上。

我家的水田就在家屋后，最近的几步路，最远的也在百米之内。父亲跟我讲，晴天把割下的稻子在田里晒两个太阳，晒干了，快些挑回家，脱粒后，尽快缴公粮，尝新米。我帮父母亲捆稻。我在他们前面每拾三把稻禾，将第四把翻个身放在三把稻禾上，父母亲就在我身后把这大把稻禾捆扎好，我重复着完成我的工作。晴天将一把把稻子摞成小垛堆在田里，如遇雨天把稻把堆在田埂上，父亲再一担担挑回家，我也帮父亲挑稻，我人小，扁担两头少放几把。挑得久了，肩膀磨起红肿。父亲教我要学换肩。经过几次练习，担子就能在肩膀上从右肩移到左肩，又能从左肩移回右肩了。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李绅《悯农》）。

村民们趁天晴加紧脱粒。我家场地上，父亲和几个互助组里的叔叔正在稻床上打稻，每只稻床前站两人，每人抓起一把稻禾，轮流着举过头顶，像舞者舞动着红绸带，你一下我一下砸在稻床上，稻谷沙沙地掉到地上，很快到床下摞起了谷堆。一位叔叔从稻床下扒出稻谷。场地中央支起了由三根竹子扎成的三角架，一只大筛子吊在三角架上，另一人将刚脱粒的稻谷混合物倒入筛子，不停摇曳筛子，稻谷纷纷从混合物中分离出来，漏到地上，接着又将稻谷倒进风车，一人摇动风扇手把，风车肚中的风扇鼓起了阵风吹向从风车斗里漏下的稻谷，秕谷被风吹出车尾，一颗颗金黄色饱满的稻谷从车斗的出口处流出。

农业税俗称公粮，交农业税大家叫交公粮。

五六十年代，我们乡政府所在地甪直湾镇设有粮管所，十里八村交公粮的都往这里赶。交公粮那几天，热闹得像赶集市，粮管所场前已挤满了交公粮的农民，所前场地上已堆满了盛放稻谷的麻袋，收粮的工作人员，打称的打称，记账的记账，祘盘打得噼啪响。还有通往小镇的路上肩挑的，南湾港的船运的，构成了拥交公粮的深动画卷。我们小村村民也是肩挑船运。家父已早早地把晒干饱满的稻谷装进一只只麻袋，他利索地把一袋袋稻谷扎实，稍稍蹲下，把扁担放到肩上，挑起二麻袋百斤重的稻谷，小跑着往船边走去，我望着他的背影，他肩上挑的是公粮，承担着每个公民责任。

"交公粮”1958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业税条例》确立其法律地位，2006年1月1日废止，标志着延续两千多年的传统税收终结。‌‌

口粮和余粮与当时农村村民的生活息息相关，没有了交公粮，口粮和余粮也随之走进了历史。几十年过去了，今天偶遇印着"口粮"字样的粮袋，感觉十分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