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的格桑花

海波

微笑的格桑花

夏天的时候，一段美轮美奂的格桑花视频在手机上悄然绽放，浅浅几帧画面，却似有魔力，让我反复沉醉其中。画面中，成片的格桑花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宛如一首无声的诗。细看拍摄地址，那竟是我旅居三年的城市，而且距离我居住的地方不过区区几公里。三年来，我竟对这片繁花一无所知，日复一日在忙碌中消磨时光，未曾想，如此美景，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次日清晨，我怀着期待登上公交车，向这片盛开的花海进发。车窗外，城市的喧嚣渐行渐远，十几站后，一片绚烂的花海便映入我的眼帘。刹那间，我仿佛被一场盛大的梦幻吞没，惊喜得几乎忘了呼吸。那不是公园里星星点点的花盆点缀，而是一片宽长各达几百米的格桑花海。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铺天盖地的色彩浪漫无边，将城市的边缘与远山的轮廓，都晕染在粉、白、红、紫、黄交织的七彩色谱里，壮丽得令人头晕目眩，仿若置身于童话世界。

格桑花，又名波斯菊。多年前，我在东北旅行时，第一次看到它，就领略到它那灵动又生机勃勃的美。那是在旅途中的一段公路上，两旁的格桑花绵延数十里，高不过膝，却红、粉、白、紫各色都有。它们沿着公路两侧竞相绽放，似两条彩缎般绵延铺陈几十里远，令人目不暇接，让人大饱眼福。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些花朵像眼睛，不论我走到哪里，它们总像眨着害羞的眼眸，好奇又俏皮地打量着我，似在向我诉说着什么。

而此刻，夏末的午后，我再度邂逅这片格桑花海时，面对这些精灵，我又一次发现了那些熟悉的眼睛，它们依旧带着一副俏皮相。微风吹过，花海微微涌起一层波浪，我感觉就好像它们在向我打招呼。

午后的天空湛蓝如洗，几朵慵懒的白云悠然卧于天际，远处的山峦笼着淡青色的纱衣，城市的楼宇在花海的边缘，成了现代与自然对话的注脚。

虽然天气有些热，却挡不住爱花人们的热情。花海里，人影绰绰，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有的人在跳舞，有的人在摆姿势拍照，还有人操作着无人机航拍大片。而我，却痴痴地伫立其中，忘却了拍照，任由这花海的壮美在我的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白色的格桑花，纯净得如初落的雪，花瓣舒展如蝶翼，黄色的花蕊是跳动的心脏；粉色的格桑花则有浅粉、深粉，还有那花瓣边缘晕着红纹的，恰似姑娘脸颊上的羞怯；红色的格桑花最为浓烈，一朵朵似燃烧的小火焰，在绿茎的簇拥下，热烈地宣告着生命的张力。格桑花的茎秆纤细却坚韧，顶着或粉或白或红的花盘，每一朵都仰着脸庞，肆意地拥抱阳光。

它们的叶片细碎如羽，在风里轻轻摇曳，每一次晃动，都带起一阵花的波浪，簌簌的声响，是这片花海在低语。它们在窃窃私语，仿佛在感叹我们不过才分别几年，我居然就变得这样老态龙钟了。

远处的山峦静默不语，城市的喧嚣被花海隔绝在外，只剩下风过花丛的轻响，和偶尔传来的游人忍不住的赞叹。那些花朵仿佛要向着蓝天生长，白色的花在最上方，像要触碰到云的衣角。它们不似玫瑰那般华贵，也不似牡丹那般雍容，却有着一种野生的、蓬勃的美。这种美，是经历过风雨后的坦然，是在天地间自由生长的不羁。它们的根系扎在这片土地的深处，汲取着阳光雨露，便拼尽全力地绽放，不管有没有人欣赏，都把生命开成最绚烂的模样。

太太的呼唤把我拉回了现实，她已经选好位置，让我赶紧给她留个影。我立即举起手机，镜头中，她那蓝底碎花的上衣与花海相得益彰，米色的帽檐微微倾斜，她的身影与这片热烈又温柔的花簇相融。借着花海的意境，在格桑花的烘托下，一时间，她仿若从花的魂魄里走出的精灵。

我背着蓝色的背包，站在花海中，墨镜架在头顶，手里握着手机，正寻找角度准备记录这花的盛景。太太觉得我这一刻形象不错，立即不失时机地也给我连拍下两张照片。只是我面向太阳，黑脸显得更加黧黑。好在格桑花的寓意是“幸福”与“美好”，在它们的怀抱中留下影像，它们是不会嫌弃我的。

在这片城市边缘的花海，格桑花把钢筋水泥的冷硬，柔化成了诗的模样。中年人在花海里微笑，孩子在花丛中追逐，情侣在花前驻足，连我这个已近古稀之年的老人，都在这片花的海洋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片刻宁静与欢愉。

这片格桑花海，是大自然献给城市的情书，也是自然回赠给人们的礼物。它让我们在忙碌的生活里，有了一个可以喘息的角落，有了一片可以安放心灵的花田。每一朵格桑花，都在诉说着生命的坚韧与美好，每一次花开，都是对幸福的热烈期盼。

我忍不住蹲下身，凑近一朵粉色的格桑花。它的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像是昨夜星辰遗落的泪滴。微风拂过，它轻轻晃了晃，露珠滚落，渗入泥土。我自作多情，真想问它是不是见到我喜极而泣。

据说，格桑花也是幸福的花，是坚韧的花。它不像牡丹那样雍容华贵，也不像玫瑰那样娇艳欲滴，但它能在高原的风雪里生长，在贫瘠的土地上绽放。它不挑剔，不抱怨，只是静静地开着，用最朴素的方式，诠释着生命的顽强。

我觉得，格桑花最美的时候，是在风里。没有风的时候，它们安静地站着，像一群等待检阅的士兵，又像一群沉思的哲人。但只要风一来，它们便立刻活了过来，像被唤醒的精灵，开始翩翩起舞，轻轻摇曳。有的向左，有的向右，有的微微低头，有的高高扬起。它们的花瓣在风中翻卷，像彩色的绸缎，像仙女的裙摆，像被风吹散的彩虹。

我站在花丛中，看着它们跳舞。有的花舞得欢快，像是在庆祝什么；有的花舞得舒缓，像是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有的花则只是轻轻晃动，像是在倾听风的声音。它们的舞姿各不相同，却都那么自然，那么和谐，仿佛它们天生就该这样舞动。

这片格桑花田，是大地泼洒的调色盘。粉的、白的、红的花瓣，在风里摇出一片绚烂的浪，把天空下的山峦都衬得温柔了。那朵粉白相间的，像把春日的柔光揉进了花芯；还有那深红的，在丛中燃着一簇热烈的火。它们不管不顾地开着，把乡野的风、远山的云，都卷进了这肆意的烂漫里。

有行人在花间驻足，帽檐的白与花的粉相融，倒像是花田自己长出的另一朵“花”。这般景象，哪里是花在妆点大地，分明是大地把满心的欢喜，都酿成了这一片格桑花的野趣浪漫。

蓝天白云下，粉、白、红、紫的花朵随风轻摇，远处山峦含黛，建筑隐约其间，自然与城市悄然相融。我驻足凝望，恍然明白何为“不随桃李争春去”。

格桑花不会说话，但我总觉得它们在低语。它们低语的内容，或许是关于阳光，关于雨露，关于风的形状；或许是关于时间，关于季节，关于生命的轮回。

它们站在那里，年复一年地开着，谢了又开，开了又谢，仿佛在告诉我们，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久，而在于如何绽放。

有人说，格桑花是神赐的花。它不挑地方，哪里都能长。风越大，它越要开；雨越猛，它越要挺。它不挑剔，不抱怨，只是静静地开着，用最朴素的方式，诠释着生命的顽强。

看着那些在风中摇曳的格桑花，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它们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它们是土地的孩子，是风的舞伴，是阳光的恋人。它们用最朴素的方式，告诉我们什么是坚韧，什么是自由，什么是生命的舞蹈。

那些格桑花，它们在风中跳舞的样子，它们在阳光下微笑的样子，它们在雨中挺立的样子，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里。它们教会我，生命可以很脆弱，也可以很坚韧；可以很短暂，也可以很永恒。

风还在吹，格桑花还在跳。它们或许不在那片草原上，或许在别的地方，但它们的舞姿，永远不会停止。因为，风在哪里，格桑花就在哪里；心在哪里，希望就在哪里。我觉得，你喜不喜欢她，她都会努力绽放，向你展现俏皮的微笑。

2025年10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