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的我!

塔山桥头兵(蔼)

<p class="ql-block">1976年2月,我穿上那身绿军装,戴上红领章,站在照相馆的白布前,心里既紧张又骄傲。那时的我,脸还带着几分青涩,目光却努力挺直,像一株刚栽下的小树。我知道,从这一天起,我不再是那个乡野间奔跑的青年,而是一名解放军战士了。镜子里的影子陌生又熟悉,我顿时觉得肩头沉甸甸的,仿佛扛起了某种无声的誓言。那一刻,我不是在拍照,而是在向自己宣誓。</p> <p class="ql-block">1979年2月,我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胜利凯旋,胸前多了几枚军功章。那是一场血与火的洗礼,我在枪林弹雨中活了下来,也把战友的嘱托背回了营地。照片里的我依旧严肃,但眼神里多了一点东西——那是生死之后的沉静。功章在光下闪着微光,不为炫耀,只为铭记那些没能回来的身影。每当阳光斜照,金属的冷光轻轻划过脸颊,就像战友最后那一声低语,轻轻落在耳畔,久久不散。</p> <p class="ql-block">在对越作战中,我所在排在异国他乡,孤军一排,断粮缺水,又与上级失去联系的严峻情况下,坚守809高地6昼夜,荣获集体一等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是全排战后集体照。</p> <p class="ql-block">我作为英雄排的代表,出席了广州军区,1979年4月,在南宁召开的对越作战庆功会。</p> <p class="ql-block">图为参会代表证。</p> <p class="ql-block">后来我当了连队指导员,帽子上的红星格外鲜亮。照片里我笑了,是真心地笑。带兵不是光靠命令,更得靠心。那时我常和战士们坐在操场上聊天,讲理想,也讲家乡的稻田和母亲做的饭。青春在军营里燃烧,不是轰轰烈烈,而是日复一日的坚守与陪伴。夜晚的操场上,星光洒在肩头,年轻的脸庞在篝火边忽明忽暗,他们问我:“指导员,你怕过吗?”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怕,但你知道身后有人,就不敢后退。”</p> <p class="ql-block">1981年秋天,塔山阻击战时任我连指导员、老英雄程远茂回连队来了。他是塔山阻击战的传奇人物、全国著名战斗英雄、并荣获“毛泽东奖章”,是我们心中的丰碑。那天我们围坐在树下,听他讲述了当年连队100多号人,在塔山铁路桥头堡阵地与敌人血战三昼夜,打退敌人整连、整营的10多次冲锋,最后连队只剩下7个“不完整”的人,仍死死坚守着阵地……。他声音不大,略带颤抖却字字如锤。我低头听着,手里捏着笔记本,生怕漏掉一句。那一刻,我感受到的不只是故事,而是一种血脉的传承。他讲完时,风正好穿过林梢,树叶沙沙作响,像无数双老战友的手在轻轻鼓掌。</p> <p class="ql-block">我们全连干部和老英雄合影留念。两排人整整齐齐,军装笔挺,帽檐下的脸都绷得紧紧的。背景是熟悉的营区树林,风轻轻吹过,没人笑,但我们心里都暖着。这张照片后来被挂在连史馆里,它不只是一张合影,更是我们对荣誉的承诺。多年后我再去看那张照片,发现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仿佛从那一刻起,我们便已走进了历史。</p> <p class="ql-block">换上85式军服那天,我站在镜前看了很久。肩章更规整了,军帽的线条也更利落。时代在变,军装在变,但军人的脊梁不能弯。我依旧板正地站着,像一棵扎根山岗的松树,风雨不改。新式军装剪裁利落,穿在身上像披上了一层时代的光。我摸了摸肩章,想起当年那个站在白布前的青年,他一定想不到,这身绿,一穿就是十八年。</p> <p class="ql-block">训练场上,我手持手枪,目光锁定前方靶心。阳光斜照,枪管泛着冷光。每一次扣动扳机,都是对意志的锤炼。身后是营房,远处是山峦,我知道,这片土地的安宁,就藏在这一声声枪响里。子弹出膛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而我的心却格外清明——这不是表演,是日常的警醒,是对和平最沉默的守护。</p> <p class="ql-block">我胸前挂着冲锋枪立于空旷场地上,身影挺拔如松。那是日常的剪影,平凡却不可忽视。军装已有些褪色,照片也泛黄,但那种劲儿还在——那是中国军人骨子里的硬气,经得起岁月打磨。风吹起衣角,扬起尘土,我站在那里,不是为了被看见,而是因为必须在那里。</p> <p class="ql-block">草地上,我低伏着身子,手枪紧握,眼神警觉。河对岸的桥静静横卧,山影朦胧。那是战术演练的一瞬,也是战争最真实的预演。黑白影像让那一刻显得更沉重,仿佛能听见心跳与风声交织的寂静。每一次匍匐,都是对大地的贴近,对危险的预判,对生命的敬畏。我们不说豪言壮语,只用动作丈量忠诚。</p> <p class="ql-block">我与战友在草地上匍匐前进,动作默契,眼神专注。那是我们最熟悉的姿态——贴近大地,隐入自然。战争从不浪漫,但正是这些无声的前行,撑起了和平的底线。泥土沾在脸上,草叶划过脸颊,我们像影子一样移动,不为荣耀,只为一旦需要,能第一时间挡在前面。</p> <p class="ql-block">我骑在一匹白马上,穿行在田野之间。马蹄轻踏,尘土微扬,远处几棵树静静伫立,像守望的哨兵。那一刻的宁静,是军旅生涯中少有的温柔。战马无言,却载着我的青春,走过四季风霜。风从耳边掠过,我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当兵的人,走得再远,心也要稳。”那一刻,我心很稳。</p> <p class="ql-block">桂林的冬天有些冷,我站在罗盛教烈士雕像前,大衣裹紧,手交叠在身前。那座雕像沉默地望着远方,像在守望这片山水,也像在凝视我们这些后来者。风吹动旗帜,我站得笔直,不是为了拍照,而是为了回应那份沉甸甸的注视。我什么也没说,但心里默念:您守过的山河,我们还在守。</p> <p class="ql-block">我站在老营房前,五角星在屋顶静静闪耀。口袋里的手微微蜷着,抵御着冬日的寒意。这栋楼见证过多少人的来去,又送走过多少梦想与热血?我望着它,仿佛看见年轻的自己,正从门里跑出来,满脸朝气,奔赴未知的远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军18年,我走过硝烟,也走过四季;扛过枪,也带过兵。照片一张张泛黄,现已年越古稀,但记忆始终清晰。我不是英雄,只是千万军人中的一员,但我把一生中最挺拔的青春岁月,献给了这身军装。军装会旧,照片会黄,但那股劲儿,一直都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