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鸡妈是我的邻居,就住在我家楼下。之所以叫她“鸡妈”,是因为她每天都很努力地在“鸡娃”,而且她也替人送过一段时间的鸡。</p><p class="ql-block"> 最开始听到鸡妈鸡娃还在三年前,那时候我们刚搬来这个地方,对周围并不熟悉,也不认识哪个邻居。有一天晚上,我听到窗外传来非常声嘶力竭的吼叫,下意识吓了一跳。心想:谁这么生猛地骂孩子啊?我赶紧跑到各个阳台的窗口去听,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结果,我在厕所那一侧的窗口听到了楼下再次传来的吼叫和严厉的斥责:“I Like……L—i—k—e!”隔了一会儿又吼:“写这里!”声音大到方圆十层八层住户都能听得到。</p><p class="ql-block"> 我站在窗口努力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到鸡妈和她二年级的儿子坐在客厅的窗前,她正在指导孩子的作业。她儿子哭出了声,但她没有停止吼叫,她伸过手的饱含暴躁的动作让我仿佛都看到了她当时面目的难堪与狰狞。我想,我住在隔了一层的房间,隔着楼房的空间与距离还可以吓得打寒战,何况在她身旁的小孩子?</p><p class="ql-block"> 二年级,三年级,四年级,鸡妈就这样喊将过来,吼将过来,咆哮过来。到了五年级,鸡妈消停了,似乎喊不动了——估计越来越大的娃也不是那么好吼的了——但是她家似乎又并未消停。</p><p class="ql-block"> 前不久鸡妈又开始咆哮如猛虎了,不是针对已躺平的老大,而是针对一年级的老二。大的大了,力不从心,小的才刚刚开始,一切决定在起跑线上。伴随着狂风暴雨般席卷大地的山呼海啸而来的是那个一年级宝宝歇斯底里的哭声,就像当年他哥哥一样,他哭得惊天动地,但妈妈的狮吼并未停止。但是,隔壁的我崩溃了。当年弟弟听妈妈吼哥哥,现在哥哥听妈妈吼弟弟,这俩孩子心里究竟怎么想呢?长大会怎么看呢?</p><p class="ql-block"> 那天在路上遇见鸡妈,匆匆一瞥间,我发现她白头发更多了,简直是满头白发——这几年当妈的日子可见一斑。遥想几年前初见,她也是一头青丝,眉眼仍显年轻,如今已然是“半老的徐娘”,眉眼间是疲倦与沧桑,是说不尽的欲说还休。我一直理解她的辛苦,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老公,她就这样一个人拖着两个儿,一路吼着,相爱相杀着,都是因为她放不下的所谓的当妈的责任心。可是她那种歇斯底里的吼,那地动山摇的斥责,任谁听了都会在心底生出无数个小疙瘩来。</p><p class="ql-block"> 其实鸡妈也是个热心肠,邻里之间谁需要帮助,她会尽力伸以援手;路上见到认识的大人或小孩,她总是高声打招呼——似乎她认识所有的邻居;学校需要家长参与协助,她也及时报名;她也常常教两个孩子为后面的人按着电梯……她总是努力做一个体面的人。但是每次从她的打招呼和说话中,我又能明显感受到她的不自在,感受到她的尴尬,或许,她其实也是一个“社恐”,只是有时没有办法才强装镇定去应酬。</p><p class="ql-block"> 她只是努力在做一个体面的人,只是生活太多琐碎,太多说不尽道不完的辛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