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阗莎车行纪：于阗佛韵与莎车策响里的文明握手（Al图片视频故事）

南宫元竹

于阗之行 - 要点与亮点

一、核心要点

1. 行程分歧与决定：乌孙联合垦田计划确定后，解忧与翁归靡因出访于阗爆发争执，翁归靡担忧炎夏沙漠风险，解忧以于阗为丝路要冲且承载与细君公主夙愿为由坚持前往，最终翁归靡妥协，二人分路行动（翁归靡赴东部，解忧赴于阗）。

2. 沿途见闻：解忧一行经扜弥国，见识当地“两岸居民信不同佛教（河西小乘、河东大乘）、家家不锁门以斧子为标识”的奇特民俗，扜弥王赖山因旧交盛情款待，派亲兵护送并协助绛宾带回农业专家。

3. 于阗核心事件：解忧先微服考察，发现于阗王俞明德沉迷佛事疏于政事；后借觐见劝谏其“敬佛不可荒政”；在准备归国时，协助调解俞佐多与尉迟光的婚姻纠纷，以故事点化众人，最终促成公平裁决（认定珍爱与尉迟光天作之合，罚俞佐多返还财产）。

二、突出亮点

1. 人物形象塑造：通过争执与劝谏，凸显解忧“有远见、重情义、敢直言”的特质，如以“博望侯西域之行不过兜兜风”反驳风险担忧，以汉朝皇帝祭天不荒政劝谏于阗王。

2. 文化细节呈现：融入于阗佛教文化（行像节、般遮于瑟集会、大小乘佛教差异）、民俗（妇女戴面纱、民居特点）及特产（羊脂玉、丝绸），展现西域古国独特风貌。

3. 情节冲突与解决：以“珍爱与尉迟光婚姻纠纷”为核心冲突，通过冯嫽“韩凭夫妇”、解忧“平阳公主与卫青”的故事巧妙化解，既符合人情又兼顾法理，体现外交智慧。

莎车之行 - 要点与亮点

一、核心要点

1. 行程背景与意外：解忧因老丞相病危归国，途经莎车前遭遇沙漠风暴，卡班尼失踪；雄虎太率队搜寻，在子合国找到被大宛塞人托里夫妇收留的卡班尼，期间意外触犯“忌赞孩子”的习俗。

2. 莎车王宫议政：莎车王呼尔泰设宴款待各方宾客，国师道出莎车“多风暴、山洪”的困境，恳请献策；宾客起初推诿，最终冯嫽提出“兴水利引移民、改驿站兴商业、开矿产补农业”的兴国三策。

3. 意外重逢与温情：托里夫妇在王宫表演胡旋舞时，与大宛郁成王安吉儿相认，揭露十年前安吉儿冒死救下被贵族强抢的二人；安吉儿告知玛姗娜其母尚在，提议其回大宛，众人协商后决定先探母再定去向。

二、突出亮点

1. 民俗与情节融合：“大宛塞人忌赞孩子”的独特习俗成为情节小波折，既展现西域多元民俗，又通过冯嫽化解误会的过程，体现跨文化交流中的理解与包容。

2. 外交智慧与策略：冯嫽的“兴国三策”紧扣莎车地理（叶水河、丝路要道）与资源（铁矿、青玉）优势，兼具可行性与长远性，凸显其“务实、全局观强”的外交才能。

3. 温情化冲突解决：“托里夫妇与安吉儿重逢”的支线，以过往恩情串联，既丰富情节层次，又通过“探母定去向”“卡班尼称玛姗娜为娘”的细节，传递出跨越国界的人情温暖，平衡了政治叙事的严肃感。

两节核心价值：文明交融与人性共通

全文以两段出访经历为载体，核心体现西域与中原的文明对话——于阗佛教文化与中原农耕智慧碰撞，莎车游牧传统与汉朝商业思维结合，并非一方同化另一方，而是“相互理解、共赢共生”；同时通过婚姻纠纷调解、跨国民俗包容等情节，展现“爱情、护幼、感恩”等人性共通点，凸显西域与中原“命运共同体”的主题。

于阗与莎车之行：西域叙事中的文明交融与人性光芒

一、思想性：从“个体抉择”到“邦交智慧”的纵深表达

两段行程虽以“出访”为表，实则是西域诸国在汉朝影响下，对“生存之道”与“邦交之道”的深度探索。于阗之行中，解忧与翁归靡的争执并非简单的行程分歧，而是两种治理思维的碰撞——翁归靡侧重“风险规避”的务实，解忧则着眼“丝路联动”的长远，最终“夙愿+战略”的双重动因胜出，暗含着西域与中原建立深度联结的必然趋势。而面对俞明德“沉迷佛事荒政”的困境，解忧以“汉皇祭天不废政”为喻，点破“敬神”与“治民”的平衡之道，本质是对“王权责任”的普世性思考，超越了单一宗教或地域的局限。

莎车之行的思想内核则更聚焦“发展困境的破局逻辑”。当莎车王以“诉苦”求策时，各方宾客的推诿与冯嫽“三策”的提出形成鲜明对比：前者困于“资源匮乏”的表象，后者则抓住“资源转化”的关键——从“治水兴农”到“驿站兴商”，再到“开矿补业”，每一条策略都紧扣“因地制宜”与“借力共赢”，不仅为莎车指明方向，更勾勒出西域诸国“摒弃孤立、走向协同”的发展蓝图。这种以“务实举措”替代“空想诉苦”的思维，正是汉朝治理智慧在西域的落地生根。

二、文学性：以“细节叙事”织就西域的鲜活图景

两段行程的文学魅力，在于用“微观细节”构建起立体的西域世界，让宏大的邦交叙事充满烟火气。于阗的“细节密码”藏在民俗与信仰的褶皱里：扜弥国“门口横斧代锁”的淳朴，于阗妇女“面罩白纱”的神秘，行像节“国王脱冠迎佛像”的庄严，乃至玉龙河“采玉传说”的浪漫，这些细节并非孤立的风情展示，而是与情节深度绑定——“大小乘佛教分歧”为两岸居民的隔阂提供背景，“罗汉点化国王得子”的传说解释于阗信佛根源，让于阗从“地理名词”变为有历史、有信仰的鲜活国度。

莎车之行则以“冲突与温情的交织”增强叙事张力。沙漠风暴中“卡班尼失踪”的紧张，与子合国“托里夫妇收留孩童”的温情形成对比；莎车王宫“宾客推诿献策”的尴尬，与冯嫽“三策定乾坤”的从容形成反差；而托里夫妇与安吉儿的重逢，更是将十年前“冒死相救”的过往与当下“胡旋舞相认”的场景勾连，用“恩情”这条暗线，让政治叙事有了人性温度。尤其“卡班尼提议称玛姗娜为娘”的童真细节，以最纯粹的情感消解了国界与文化的隔阂，成为西域叙事中最柔软的一笔。

三、共性价值：文明交融中的“人性共通”

无论是于阗还是莎车，两段行程的核心共鸣点，在于突破“地域与族群”的界限，展现人性的共通性。于阗调解“珍爱与尉迟光的婚姻纠纷”时，冯嫽与解忧以“韩凭夫妇”“平阳公主”的故事为引，本质是用“爱情与自由”的共通渴望，化解于阗内部的礼法矛盾；莎车之行中，“大宛塞人忌赞孩子”的习俗虽特殊，但“护佑幼儿”的初衷与乌孙、中原并无二致，冯嫽的理解与包容，正是对“文化差异”的尊重与共情。

这种“共通性”最终指向“文明交融”的深层主题：于阗的佛教文化与中原的农耕智慧碰撞，莎车的游牧传统与汉朝的商业思维结合，并非一方对另一方的“同化”，而是在“相互理解”中找到共赢之路。正如解忧带往于阗的丝绸与于阗回馈的玉石，冯嫽为莎车谋划的策略与莎车展现的民俗，都是文明对话的见证——西域不再是遥远的“异域”，而是与中原血脉相连、共同成长的命运共同体。

解忧公主和冯嫽于阗莎车之行精彩片段

解忧劝谏于阗王”“冯嫽提出兴国三策”这两个关键情节的详细对话，方便你更直观地理解人物智慧

一、解忧劝谏于阗王及调解婚姻纠纷关键对话

1. 劝谏于阗王“敬佛不可荒政”

于阗王俞明德解释沉迷佛事：“佛教传入于阗百年，僧团分裂起部派之争。匈奴阻绝丝路后，罽宾国大乘僧侣增多，两派纷争又起。本王确立小乘地位、保护大乘，却苦无分辨优劣之法，只能潜心事佛，求国泰民安，将国政交侍臣代管。”

解忧直言反驳：“四海帝王无不敬天，我皇叔祭泰一神、封禅泰山，虔诚天下无双，却从未荒废政事！你身为国君，国之兴衰、民之祸福全在你与侍臣能否顺天意民心。若靠吃斋念佛就能国泰民安，天下人何必日出而作？敬佛是好事，但分内之事需用心办好，才无愧于民、无愧上天！”

于阗王顿悟：“公主真乃女菩萨再现，一席话令老朽醍醐灌顶！”

2. 调解珍爱、尉迟光与俞佐多的婚姻纠纷

于阗王为难：“珍爱与尉迟光私奔后苦尽甘来，本是天作之合；但吾弟俞佐多强夺所爱，如今索要赎金，若不罚尉迟光，吾弟难消气，若让珍爱家付赎金，又于心不忍。”

冯嫽先讲“韩凭夫妇”故事：“战国时宋康王霸占舍人韩凭之妻何氏，何氏作《乌鹊歌》明志，与韩凭先后自尽，死后坟头梓木根交枝连，鸳鸯栖树悲鸣——恩爱皆由因缘合，强行拆散违天意啊！”

解忧再补“平阳公主与卫青”故事：“汉朝平阳公主嫁庸碌的曹寿，后与护驾有功的奴仆卫青相爱。曹寿告御状求诛卫青，天子听廷尉建议：‘与其让无用男子空占娇妻，不如顺应天意’，最终赦卫青、许二人成婚，卫青后成大司马大将军。”

国师受启发定裁决：“珍爱与尉迟光天作之合，罚尉迟光离国漂泊一年（念其苦难免再罚）；俞佐多强夺所爱、诬告，令其加倍返还强占的尉迟光家财产；退还珍爱父亲已付赎金，免天怒人怨！”

二、冯嫽为莎车王提出“兴国三策”关键表述

莎车王呼尔泰诉苦：“我国多风暴、山洪，百姓苦不堪言，诸国联姻、通商皆难解根本，求诸位赐富民强国之策！”

冯嫽结合莎车现状，分三策阐述：

1. 第一策：兴水利引移民，补农业短板

“叶水河贯穿贵国千余里，是得天独厚的资源！可向大宛聘农业专家，用乌孙先进铁制农具，治理洪涝、兴修灌溉。羌人游牧不定，是因没尝过农耕甜头——乌孙原也不种田，如今垦田积极性极高；龟兹羌人也将联合汉朝屯田官兵开河筑坝。只要治水成功，垦田种粮、植树挡沙，再给移民优惠政策，蒲犁等游牧国会争相来此，租地收入就能让贵国致富！”

2. 第二策：改驿站兴商业，扬丝路优势

“贵国村寨在丝路南道沿线，这不是缺陷是优势！牧民穷、商旅难，可由国家扶持村寨变驿站，派军队护商旅、保安居。商旅住驿站、买农牧产品，牧民能赚线扩生产，还能开旅舍、搞手工业。再募民修路，拓宽莎车与疏勒、姑墨、蒲犁的道路，联合邻国分段建驿站——一个驿站是一个钱庄，一条商路是一条发财路，双方受益！”

3. 第三策：开矿产补产业，挖资源潜力

“贵国山有铁矿、河有青玉，乌孙想找都找不到！可去于阗、姑墨请冶炼、玉石专家，开矿建作坊，财源自然来。先别忙着建宫殿花园，把钱花在开矿、兴产业上，用矿产收入补贴农牧业。等百姓富了、国库满了，再建宫殿也不迟——兴国根本，是先让民富，民安乐了，税赋自然稳，这才是王道乐土！”

莎车王及众宾客赞：“此三策切中要害，是莎车富民强国的根本之路！”

3. 于阗之行

《远行的公主》上卷第八章城郭之旅弟三节

乌孙、龟兹、羌人部落和汉朝屯田官兵联合开荒垦田的计划商定之后，翁归靡派人回国去接赵大牛和土木工匠前来实地勘察设计，绘制开河筑坝修渠垦田施工草图，四方首领约定秋收后入冬前正式开工。

大计已定，为之后的行程去向发生分歧，解忧和翁归靡夫妇俩第一次发生激烈争吵，互不相让。

本来俩人计划一同出访于阗国，雄虎太反对即日启程。原因是由哈良村到于阗国都行程长达两千里，先循葱岭河西行数百公里，再沿扜弥河（克里雅河）南下，到扜弥国都扜弥城后，还要南行数百里，沿途跋涉几十条河流叉道，穿越炎热无比的大漠，不仅要准备充足的干粮、冰快、马料，如无多名向导，一旦遭遇沙漠风暴难免相互失散，葬身沙漠或荒滩野林。最大障碍时值炎夏季节，河水暴满，无法涉渡，入秋后河水减退方可选水流浅缓、河床较窄处渡河。下游河床最宽有 5 公里，最窄也有 1.5 公里，如遇流沙陷车或山洪急流，又会葬身鱼腹。

苏妙青和村民们热情挽留，解忧和翁归靡一行人在哈良村逗留已久，之后又到羌人部落巡视做客，赵大牛率工匠队伍到达后，绛宾和郑吉率屯田官兵陪赵大牛工匠进行工程勘察设计布点打桩，绛宾也安排了一些民工随行，提供生活所需后勤供应。

绛宾已备下丰厚礼品和金币，和解忧同往扜弥国，打算扜弥国谈不成再往于阗国聘请农业专家。翁归靡提出叫雄虎太护送珍爱和尉迟光回国，让解忧和他一起去乌孙东部天山腹地视察，扜弥国的事让冯嫽持解忧和昆靡致扜弥国王手书前去操办即可。

解忧坚持要去于阗国，翁归靡不想去也不让解忧去，理由是于阗远在大漠南缘，又是佛国，风俗各异，去不去无关紧要。解忧坚持要去，二人起初和颜悦色商谈，后来争得面红耳赤。

冯嫽劝道：“公主还是别去了，有大王和公主亲笔国书，我一定把事情办妥。”

雄虎太也劝道：

“我保证冯夫人绝对安全，于阗王对我敬畏三分，公主要去，万一有个闪失，我可没法向乌孙昆靡交代。”

解忧说：“大王要去东部巡视你就去吧，于阗此行我非去不可！”

翁归靡气咻咻地说：

“去去去！就你那身子骨去得了吗？前番开凿凌山孔道你几次病倒在工地上，要不是苏大伯一家人辛勤照料，我看你连凤车也坐不回去了，千里之行，逞能骑马你行吗？！”

解忧起身蹦跳着笑言：

“ 我这不是好多了嘛，牛羊鱼鸡、瓜果野味，天天硬塞强咽，肚子上的赘肉里三层外三层了，再不骑骑马、走走路，到抱都抱不动时怨谁？”

翁归靡连笑带气地说：

“你就是变成大母牛我也不怨，这回听我的，别给我歪缠！”

解忧正色直言：

“ 不是我和你歪缠，成人之美要尽心尽力对不对？珍爱的丈夫佐多是个权势贵族，又是国王弟弟，咱们和于阗王素昧平生，人家凭什么买你账？”

翁归靡阴沉着脸，厉声烦气地说：

“ 没把握更不该去！把他们接到乌孙不就得了，何必千里迢迢自找没趣？”

解忧执拗地说：

“谈不成我也要去！于阗乃西域大国，处在丝路南道要冲，早建立邦交关系早受益。区区千余路程算得了什么？比起博望侯西域之行不过是兜兜风。”

翁归靡不耐烦地说：

“于阗国充其量不过万余人口，称其大国不过是石子堆里个头大一点罢了，何况与乌孙远离数千里，我没指望和他们交往受益，你偏要带那么多贵重礼品，还叫赵大牛把汉朝赠送我们的上等茶叶、丝绸带了几大车来，说不定遇上大黑风丢弃在沙漠里，还不如直接送给雄虎太和绛宾小弟来得实惠。”

解忧笑道：

“ 此言差矣，国与国交往应平等相待，以礼待人，不能恃强凌弱，更别想什么眼前能不能受益，我带那么多礼物是咱们有求于人家。”

翁归靡说：

“扜弥国的事龟兹王已备下厚礼，你拿大汉天子的礼物白送人情，不怕你皇叔怪罪吗？”

解忧说：

“绛宾的礼是龟兹王的情，咱们也不能空口白牙当说客。丝路沿途国家无论大小，只要不与汉朝使者和过往商旅作难，无事相求也值得送，为大汉朝播施恩德，丝路畅通无阻，对各国发展都有好处，汉朝和西域各国双赢互利，怎么是白送人情呢？你就让臣妾去一趟吧！”

翁归靡说：“以后有机会再去不行吗？”

“不行。”

“你这是自讨苦吃！”

“我情愿！”

翁归靡愣怔一会，忿怨地说：

“ 才发现你死犟死犟，难怪人家说汉朝皇帝都怕你，这事我说了算，不能去！”

解忧半晌不语，双目蓄泪，往事涌上心头，顿生感慨：做女人真难，想要为自己做主更难！她知道夫君的霸道也是为自己好，想顺从却不甘心，思忖少顷，解忧满脸堆笑说：

“以后去绕更远的路，这回你依我，以后的事我依你行了吧？你不是要我给你生五个儿子吗？等我生完五个儿子，哪还有机会再出远门？”

翁归靡一本正经地说：

“还有五个女儿那！你别想给我降低指标！亏你还记得这事！”

解忧只好当众撒娇戏言：

“ 好！好！还有五个女儿，我给你生！生到八十岁也给你生！这下总可以让我了吧？”

众人哄笑之余，也替解忧求情，翁归靡还是不肯松口。

解忧知道翁归不是蛮不讲理的人，索性把心里话倒出来，再争一下，便说：

“大王怕我吃苦受累，臣妾心知肚明，我从小就不怕苦不怕累，现在也没那么娇气。不趁年轻多走几个国家，更待何时？于阗国素有金玉之邦、歌舞之乡美称，早在汉初于阗乐舞就在宫廷风靡一时，汉高祖刘邦宠妃戚夫人常常在未央宫为高祖表演于阗乐舞。匈奴统辖西域后，于阗和中国阻绝了往来。自从佛教传入于阗国，大量身毒国乐器融入于阗乐舞，在佛教影响下，法曲盛行于宫廷和诸多佛寺，民间乐舞也有很大变化，当今的于阗乐舞莫说汉朝天子，连我们也是前所未闻，珍爱和尉迟光的表演只是管中窥豹，我若不亲自去见闻一下，岂不是终身遗憾吗？江都公主出嫁时，皇叔曾誓约有生之年一定要到西域来同游一次，我们曾相约一块到于阗国玉龙河涉水采玉，与于阗国民同歌共舞。岂料细君姐姐英年早逝，皇叔如今年过花甲，西域之行只能望洋兴叹，臣妾自幼喜爱歌舞，虽不堪造就，也难弃夙愿，如今想前往于阗国略饱眼福竟这么难，大王忍心让我留下终生遗憾吗？”说着，禁不住潸然泪下。

翁归靡见解忧动了深情，只得退让许诺说：

“罢了罢了 ! 夫人去吧，愿长生天保佑你一路平安早早归来。”

解忧宜嗔宜喜道：“早这样不就得了！臣妾也祝大王一帆风顺，早日重逢。”

雄虎太插科打诨道：“听你们夫妇俩吵架倒像是在享受，咂摸起来句句都是情哦。”

众人又是一番说笑，解忧破涕为笑，翁归靡哭笑不得。

郑吉说：

“ 大事已定，分路而行吧，大王准备走哪条路巡视天鹅湖部落？若走龟兹北山我就不去了，若走乌垒屯田基地，我陪你到渠犁，焉耆二国转转。”

翁归靡说：“我还是走东路吧，顺路造访一下僮仆都尉。”

解忧插言说：

“你去造访他干什么？当年铁门关之劫八成是他捣的鬼，你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 ! 这么多年乌孙都没有给匈奴纳税进贡，你是不是犯傻了？”

翁归靡冷笑了一声，说：

“今非昔比了。我就是要看看图伯伦能对我怎么样。”

解忧说：

“你执意要去，郑吉小弟陪到底吧。于阗之行结束后，我们从疏勒国返回赤谷城，也好当面谢过疏勒王对我们的支持。”

解忧一行人风餐露宿，艰难跋涉了半月，终于进入扜弥国国境。

沿途在众多支流河叉、水湾洼地、河滩之间绕来绕去。沿河西岸布满古木参天的胡杨林，河滩与沙丘相接处又随处可见红柳、芦苇、骆驼草。

眼前的景色让人兴奋着迷。万亩胡杨林与一望无际的金字塔形、月牙形沙丘交相辉映，仿佛进入金色的童话世界。成片的胡杨林宛如变幻莫测的火烧云，三三两两簇拥，或是独立自傲的胡杨，在夕阳折射下通体透明，金光炫目的树叶在风中哗哗作响，仿佛拍手欢迎大汉公主的到来，时而又像窃窃私语，这队服饰各异，结伴而行的不速之客。

进入农牧区之后，当地的居民和民俗却让乌孙来客大惑不解。

两岸的居民多是木栅栏围起的小院落，屋顶盖着树枝和树叶，四壁透风还留着天窗，家家都有一些简陋的棚屋和精心保护的水井。民居分散，互不相连，不少人家大门敞开，只有一把斧子横摆在门口。妇女们肩披四根编发辫，少女们则是多达 16 根的搓辫，个个头戴小黑帽，面罩白纱布，只见妖娆身材，看不见五官面目。更为奇特的是，民居田地里都有一排排枯焦的胡杨木竖插在地上，不知做何所用。河两岸的人不但肤色相同，服饰不同，还互不搭理。

雄虎太和尉迟光相互补充着介绍说：

“河西岸祖居在此的是沙漠土著人和南迁塞人、月氏人。哪些土著人头发黄褐，面孔狭长，鼻高且直，眼大有神，据说是从太阳落下去的西海那边东迁而来，他们的肤色较白，何时迁来谁也说不清。河东是西迁的羌人和北迁的身毒人。羌人皮肤发黄，身毒人皮肤略黑，不少是释伽族人，中等身材，胖人居多。两岸的居民信奉恪守的佛教习俗也不相同。河西的人信小乘佛教，河东的人信大乘佛教。田地村庄里竖插的树干是原来在此游牧狩猎时，不慎使篝火点燃了森林，胡杨林燃烧了数月之久，后来他们发现被烧过的地方变成肥美的牧场，种庄稼也种啥长啥，就砍去一些胡杨在此定居，他们的房屋夏天通风凉爽，冬天就在墙上和屋顶上抹上泥巴，以此保暖。这里民风淳朴，没有锁门的习惯，外出放牧或耕种时就在房门口放一把斧子，表示家里没有人，外来人都可以推门而入屋，自己烧火做饭，走时把劈柴的斧子放回原处就可以了。那些棚屋是专供不速之客居住的，里面放有盐水、大饼和柴火，主人不在也可居住，走时把门带上就行

了。妇女们缠头纱为了防止风沙蚊虫叮咬，回到家里才会脱去白纱。”

“由于大批外族迁入，曾发生过身毒人和羌人战争，两岸的居民曾为争夺水源和草场经常发生矛盾，互相仇视，极少往来，更不通婚。佛教传入以后，敌视情绪缓解了，又因大小乘教派不同，仍然存在较大隔阂和差异。身毒国的阿育王死后，他们的国家四分五裂，佛教没有以前那么鼎盛，可在于阗国仍然方兴未艾，大小乘共存，谁也说不清哪个对，哪个好，扜弥国和于阗国相邻相连，这里的居民和精绝国的居民都信奉佛教。”

解忧感慨地说：

“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可惜咱们急着赶路，真想留在此地当几天不速之客。”

绛宾说：

“我就纳闷，羌人和身毒人争夺土地的战争都过去上百年了，他们还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哪像乌孙国，黑白乌孙和睦共处，诸多民族互通有无，这有多好！关键看国王是不是个明君，国家政策是不是为老百姓创平安谋幸福。那个佛也不是什么好鸟，搞的国王不理政事，老百姓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信大乘佛教的人更傻，什么肉都不吃，叫我说珍爱，信佛还不如信大汉公主呢？”

珍爱忿然作色说：

“不许说佛坏话！佛祖是上天派来的神明，是百姓的救星，没有佛保佑，我们俩早就死在大漠里了，那些野狼和秃鹫为什么不把我俩吃掉？就是有佛保佑，才让我们遇到大慈大悲的大汉公主。”

绛宾说：

“ 好！好 ! 算我说错了，再不说佛的坏话了。你倒是说说佛教有什么好！于阗国有多少人信佛？”

珍爱转嗔为喜，津津乐道地介绍说：

——于阗国的国王原先也不信佛，直到他年老也没有嗣子，为此非常忧愁，后来他每天到寺院烧香拜佛，祈求不要断了香火，佛祖从神像前额中生出一个男孩。这个男孩被抱回王宫后，什么奶也不喝，国王和臣民都担心养不活，国王又抱着他到寺院里，祈求佛祖养育王子的方法。神像前面的大地突然隆起，形状酷似妇女的乳房，王子立刻爬到地乳前吃起奶来，从此，国王也信奉了佛教。于阗国从此也有了佛语国名瞿萨旦那，意思是“ 大地的乳房”。后来佛祖显灵和信佛的人越来越多。于阗国人口不到二万，信佛的人已过万余人，大小佛寺几十座。每年四月一日到十四日为行像节，上自君王，下到士人，百姓都要抛开一切事务参加斋戒，去听大师诵经讲法。各个佛寺送来的佛像个个仪容庄重，珠光宝气，衣着比国王还华丽，佛像装载在各僧院特制的手推车上，人们称之为行走的佛像，被人们簇拥着云集到大会场中。每到行像节时，城门上张挂大幕，大街小巷都要洒扫干净，装饰一新。佛像入城时，国王要出城百步，脱去王冠，手持华香，率领侍臣百官出城迎接，顶膜礼拜。城门楼上身着华服、头戴金花首饰的王后、王妃率领宫女抛撒专门采集的鲜花，那时最为壮观。此外，每五年还要举行一次般遮于瑟集会，召集各派佛教学者公开诤辩佛教法理。可惜你们来得不是时候，看不到行像节的壮观场面了。

绛宾说：

“看不到就算了，我还急着把农业专家接回去。在我眼里，他们不是佛也是大有能耐的小罗汉，我要搞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保证比你们的行像节还热闹！”

珍爱气嘟嘟地说：“早知你不感兴趣，我就不说了！”

解忧笑道：

“他是故意逗你呢！我听得津津有味呢！等把扜弥国的事办完，你再给我讲讲佛经故事和于阗国的民风和特产，他不爱听我们把他赶回去！”

珍爱说：

“就是！到时候我带公主和卡班尼去玉龙河采玉，请你们到我家做客。我们家有一个好大好大的百果园，里面有一种‘ 福寿果’，最大的一棵是我爷爷种下的，那种金黄色的果子大如月饼，软如蛋糕，极为甜润爽口，而且一年三茬，每年 6—10 月都能吃上鲜嫩的果子，里面包裹的果核也十分香甜。他要不去，叫他后悔到下辈子！”

在扜弥国都扜弥城，解忧一行人受到盛情款待，事情办得极顺。国王名叫赖山，是已故赖丹的哥哥，得知解忧和赖丹在长安既为好友，又是当今乌孙公主，分外热情。绛宾诚恳代父谢罪，送上重金厚礼，赖山当即安排小弟赖平亲自招募选拔十余名农业行家，让赖平护送绛宾回国，绛宾喜不自胜。赖山派出百名亲兵护送解忧公主前往于阗。

绛宾对解忧和珍爱说：

“于阗国我去不成了，请公主向珍爱父母转达我的问候，明年行像节时定去拜访观光。”

数日后，解忧一行人顺利到达于阗国，珍爱的曾祖父是孔雀王朝时期迦湿弥罗商人，祖父一度做过于阗国大臣，后因失宠辞官为民，东迁到离于阗国东部经商农耕。珍爱的父亲乔答弥是著名富豪，有农田百顷，家宅坐落在占地数十亩的百味果园中。这里距于阗国都尚有百八十余里，附近还有一座身毒国建筑风格的佛寺。解忧决定先让珍爱和家人团圆，顺便在此歇息数日，打发扜弥国卫队回国，让雄虎太先行，向于阗国王禀报，只说不日造访，请于阗国王择日安排觐见。临别时，冯嫽嘱咐雄虎太不准透露珍爱和尉迟光归来之事。

雄虎太大惑不解，便问冯嫽：

“ 此去于阗国都才一天多路程，公主如此安排，莫非让我先去探探口气？”

冯嫽说：

“那个国王不是整天痴迷于吃斋念佛吗？我们觐见理应客随主便，公主想微服观光于阗国民情佛俗，听听老百姓对他如何评说，然后再定策造访，你只管去吧，我们在此等你几日无妨。”

珍爱的父母和家人见到女儿和尉迟光双双归来，欣喜若狂，得知大汉公主驾临，更是受宠若惊，无微不至的款待。

次日，解忧在珍爱家老仆人和几名侍女陪同下，扮作进香民妇，与冯嫽同乘一辆敞篷马车前去游览佛寺。

时值金秋十月，瓜果飘香的季节，照理农家妇女都应在忙碌下果入窖，却不料香客如云，车水马龙。丰收的喜悦荡漾在人们的脸上。一路同行的姑娘们穿着鲜艳的绸裙彩蝶般地翩翩起舞，和结伴同行的小伙子们载歌载舞涌向佛寺。

解忧情不自禁地说：

“素闻于阗国泰民安，物产丰富，佛法歌舞，盛行朝野，果然名不虚传，看来这里的寻常人家也买得起价格昂贵的丝绸呢 !”

老仆人自豪地说：

“西方有个罗马帝国，他们的国王叫凯撒大帝，在他们的国家只有达官贵人能穿上丝绸，而在我们于阗国，平民百姓穿丝绸司空见惯。等你们到了国都，去逛逛商客如云的集市，那里的丝绸布料琳琅满目，价廉物美。”

归来的路上，解忧向老仆人问道：“你可知道珍爱的祖父原居哪里？”

老仆人说：

“知道。原来居于于阗国都牛角山下，玉龙河畔的树林里。珍爱的曾祖父当年最先向于阗王引荐了一个隐居山林的阿罗汉，那个罗汉叫毗卢旃。国王受其点化老年得子，从此皈依佛教。珍爱的曾祖父也因此受宠显赫。那个阿罗汉圆寂后，山崖崩塌堵塞了寺院门前的道路，后来的国王派兵清除岩石，却飞来成群的黑峰蜇伤不少人，牛角山上罗汉圆寂的石屋再也无法打开。那个国王就再不信佛，王宫里争权夺利，尔虞我诈，有个忠谏大臣被驱逐出境流亡到龟兹国穷苦不堪，临终只留下一个澡罐，听说那个澡罐后来被龟兹王献给大汉天子了。珍爱的爷爷也是因为多次劝谏国王而失宠受辱，一气之下辞官东迁到百里之外定居，重操旧业，经商务农。

那个国王还曾和雪山之南的迦湿弥罗国纷争不已，兴兵打仗。两国大军隔河对峙，一触即发，幸好有一个阿罗汉前去，用因果报应的知识和实证启示他，双方才握手言和各自退兵。”

解忧又问：

“珍爱的祖上本是与国有功之人，世代敬奉佛法，为何遭此冷遇？珍爱和尉迟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对情人为何遭此大难？佛祖为何不庇佑他们？”

老仆人说：

“ 昏君当世，世风昏暗；奸臣得势，民自遭殃。世世代代都会有善恶之人，天神无所不知，终究会善有善报，恶有恶果。佛祖只能给人指明自救的方向和办法，却不能代世人惩恶庇善，故而创立佛教，倡导和平、平等、善良、诚信、反对战争、禁戒残暴、倡导诚信、牺牲、忍受苦行、克制贪欲、警示世上恶人早晚会受到上天的惩罚。非正义的战争必须会有人民起来反抗，人与人，国与国都应该和平相处，共享无限快乐。珍爱和尉迟光死里逃生，当然是天神庇佑，他俩大难不死，又遇贵人，日后定能大富大贵。”

解忧笑道：

“老人家不是僧人也懂得不少佛法哲理嘛，托你吉言，但愿我们也心想事成吧。”

第三天上午，解忧正与珍爱的父母闲话佛俗谈笑风生。百果园外旌旗蔽目，鼓角齐鸣。愣怔之间，于阗国王俞明德已在雄虎太陪同下趋步入园，前来恭迎解忧公主下榻国都官邸。

解忧莞尔一笑，谦词推诿说：“金玉之邦遐迩闻名，故而借道前来观光，又闻尊王日理万机，还要敬奉佛法，我等乃过往旅客，怎敢惊扰大王。贵国民风淳朴，乐善好施，主人关怀备至，亲如一家，大王请回吧，以免误了吃斋念佛的时辰。”

于阗王说：

“汉朝威名远播，恩泽四海，只因身体老迈，不能前往东土拜谒大汉天子，屡生遗憾，大汉公主屈驾来访，实乃我国最大国事，幸甚之至，岂可慢待？”

解忧说：

“贵国与中国友好交往，源远流长，乌孙有意与贵国亲善友好，乌孙王命臣妾，备下一些薄礼，还望笑纳。”

冯嫽吩咐侍从们进献礼物。于阗王喜出望外，再三催促解忧移驾于阗国都，解忧仍是委婉推辞。

于阗王说：

“乌孙乃西域鼎魁之国，又与汉朝和亲结盟，乌孙王和大汉公主继往开来，赢得乌孙如日中天，开通两国邦交正是僻国臣民求之不得呀 !”

解忧说：

“大王一心事佛无暇理政，此等大事不敢擅自作主吧？你还是先回去和众侍臣三思酌定，再来回话不迟。”

于阗王说：

“公主说笑了，我乃一国之主，国政大事自然是我说了算，何况御前国师也在园外恭候，此番迎驾公主正是国师提醒，何须三思酌定？于阗国地处丝路南道中枢，汉文和佉卢文同为官方文字，汉朝的五铢币和我国马币一并通行，也是我顺时择善一锤定音。乌孙与我国友邦亲善，这等利国利民的好事，再去和侍臣们商议，岂不让人笑我无德无能？”

解忧抿嘴含笑说：

“大王说的也是实情，据我所知这都是老皇历了，大王如今沉迷佛事，不理国政，敢情是高枕无忧了吧？”

于阗王长叹一声，连连摇头说：“公主有所不知，容我细禀。”

——佛教传入于阗已有百年历史。佛教僧团本来就因传承和见解不同，发生分裂，形成部派之争，阿育王在位时曾召集僧侣在华氏城举行佛教历史上第三次结集，解决了各派争论，不断派僧侣到邻国传教，佛教因此从迦湿弥罗国传入我国。阿育王死后，孔雀王朝四分五裂，佛教的鼎盛也去而不返。

——自从匈奴崛起统辖西域后，阻绝东西丝路通道，于阗也深受其害，驼队商贩和市列贸易都已今非昔比，相邻的罽宾国原与汉朝通使交往，张骞出使西域后丝路贸易空前繁盛，然而近几年来汉朝与匈奴多次征战失利，罽宾国王乌头劳以为其国地处绝域，远离汉朝有恃无恐，屡屡杀害汉使、劫持商贩，搞的丝路南道商旅稀少，罽宾国大乘佛教僧侣在我国日益增多，两派纷争又起，以致教民分裂敌视。本王自知没有补天之力，只能确立小乘佛教地位，同时也对大乘佛教加以保护，以求各派共存，国泰民安，寡人潜心事佛，只想从中分辨优劣真伪，苦无所获，日日祈祷天神保佑我于阗国泰民安，五谷丰登，勿使子民遭受天灾人祸。寡人以为这是社稷大事，故而将琐碎国政交于侍臣代为掌管。”

解忧说：

“我对佛教一无所知，四海之内天下帝王无不敬奉天神。我皇叔每年春秋两季祭拜泰一神连祭七天七夜，祭祀五帝和灶神费尽心血，泰山封禅更是隔三岔五地亲征修封，长跪不起。虔诚之心，奉天之功都可谓天下无双，然而他却从未荒废政事。人非尧舜，孰能尽善？贤能的国君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你身为一国之主，国之兴衰，民之祸福都取决于你和你的侍臣能否顺应天意民心，怎可日日吃斋念佛荒疏政事呢？如果只靠天天吃斋念佛就可以国泰民安，五谷丰登，天下人用不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万物生灵都向天神空口乞讨，天神也不乐意吧？敬奉天神虔诚奉佛固然是好事，但凡人世间分内该做的事，还是用心全力办好，这样才无愧于民，无愧于上天吧？”

于阗王连连点头称赞：

“公主真乃女菩萨再现，一席话直令老朽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啊！”

解忧见时机已到，便对冯嫽暗递眼色。冯嫽心领神会，便说：

“大王既已悔悟，可否立竿见影办件实事？”

于阗王说：

“ 自然！自然！冯夫人直说无妨，本王言而有信，从此亲躬政事，不敢懈怠。”

冯嫽说：

“不是我有事求你，是你的子民要告御状，只看你能否公正裁决了。”

说罢向内室击掌传意。

珍爱的父母从帏幕后走来，双双跪拜国王，将珍爱和尉迟光一对情人婚姻挫折、人生磨难哭诉一番，恳求国王下诏让两个孩子重返故国安居乐业。

于阗王当即承诺。珍爱和尉迟光双双奔出，向国王跪拜谢恩，求赐诏书。于阗王挥笔疾书，将诏书递交珍爱，望着热泪盈眶的一对小情人，感慨地说：“这都是我失职的罪过啊！”

解忧一行人到达于阗国都后，日日宫廷盛宴，大臣和外商前来参拜，应接不暇。于阗王和国师洛桑接连三天陪同解忧观赏千里葡萄长廊和于阗国著名的“ 善恶圣树”、“ 伊甸园”（百果百花园林）、“ 万国市列”，在玉龙河边参观了著名的龙女佛寺、龙鼓，国师和于阗王争相向解忧讲述龙女索夫、越常自荐、白马献鼓的动人传说。

解忧不忍再让国王和国师日日相陪，劝他们操理国政，便和冯嫽、库尔察、卡班尼、雄虎太等人到玉龙河里捡石嬉水。

乌就屠率亲兵十余骑匆匆赶来，禀报解忧老丞相病危，昆靡命他前来护送解忧等人沿于阗河北上经姑墨国直接回国。

回到王宫官邸，解忧与冯嫽商议启程回国之事，于阗国王和国师洛桑匆匆来访。说是国王弟弟俞佐多听说珍爱已经回国，与尉迟光结为夫妻，仍不罢休，向国王控告尉迟光欺主占妻，要求交还珍爱，并向尉迟光索要赎金。珍爱的父亲乔答弥持诏书向国师洛桑求援，表示自愿代尉迟光向俞佐多支付巨额赎金，恳求国王成全这对患难夫妻。国王左右为难，国师苦无对策，便来请求乌孙公主出面调解。

解忧说：

“ 这是贵国内部民事纠纷，我们不便出面干涉。依照于阗国习惯法，国王有权自行裁决，这事你自己秉公决断。”

于阗王再三恳求解忧，帮他想出个两全其美的高招。

解忧说：

“ 两全其美的高招，我实在想不出来，瓜无滚圆，甘蔗没有两头甜，小鸡出壳不拱破蛋皮，难上加难！冯夫人博学多闻，听听她有什么妙计吧。”

于阗王和国师转向冯嫽讨教。

冯嫽思考片刻说：“说不上什么妙计，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听听是否有助。”

——“ 战国时宋国有一个叫韩凭的舍人，其妻何氏容貌娇美多才多艺。韩瓮的主人是康王。康王欲霸占韩妻，便指使下人陷害韩凭，将他囚禁起来，逼迫何氏为妾。洞房之夜，何氏自作了一首《乌鹊歌》，自弹自唱：

‘ 南山有鸟，北山张罗，鸟自高飞，罗当奈何？鸟鹊双飞，不乐凤凰，妾是庶从，不乐康王。’这首歌表达了她对前夫的爱情和对康王仗势逼婚的怨恨。当夜，何氏又抚琴作歌给丈夫韩凭，歌曰：‘其雨滔滔，河大且深，日出当心。’韩凭听到何氏的歌声含恨自杀，康王不知歌意，只顾狂欢自乐。康王酩酊大醉，何氏乘机把自己的衣服剪烂，只留作表面完好之状。

次日早晨，旭日高照，何氏与康王登高台观美景，当即从高台上跳下自尽。

康王大惊失色，急令侍从去救。左右侍从冲上去阻拦，只抓到一手破碎的衣服片。衣服片里还藏有一封遗书，上曰：‘请求大王把我的尸体和韩凭葬在一起。’康王大怒，命令下人把何氏和韩凭分开埋葬，刻意让两个坟墓相邻隔望。过了一夜，何氏与韩凭的两个坟头长出两棵梓木，根交枝连，还有一种形如鸳鸯的鸟，栖息在树上不肯离去，朝朝暮暮悲鸣不已，人们非常惊奇，都说这是上天的旨意，凡人莫奈其何。”

于阗王听罢感慨地说：

“ 一切恩爱会，皆由因缘合。天仁重爱物，复蒙放舍原。看来，本王成全那对私奔情侣也是顺应天意，只是对吾弟佐多的苛刻要求如何裁断呢？让珍爱的父母支付赎金，我也于心不忍啊。”

国师抓耳挠腮，苦无良策。

解忧见状吃吃一笑，又说：“我也给大王讲一个故事吧。”

于阗王应声催促：“公主请讲，本王洗耳恭听。”

解忧说：

这是发生在当今汉朝一个真实的故事。大汉天子有个姐姐为平阳公主，不仅人才出众，貌若天仙，雍容大度，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尤擅歌舞，早年嫁给平阳侯曹寿。曹寿不学无术，庸碌无能，而且体弱多病，矮小猥琐，平阳公主嫁给他完全是朝廷一时的需要，这桩婚事可谓鲜花插在牛粪上。曹寿经常寻花问柳，淘空了身子，还患了阳痿病，仍不改恶习，平阳公主屡次劝谏毫无效用，公主心焦闷倦，夜夜独守花床，日日以泪洗面。

——有一天，公主携带家仆放马郊野观景赏花，暮归时，路遇强人劫道。公主身边只有一个牵马扶蹬的奴仆叫卫青，卫青奋力护驾，数十名贼寇被卫青杀得东奔西窜。公主问过，才知卫青是个一贫如洗的农家儿郎，自幼随师习武，练就一身骑马射箭的好功夫，又长得相貌堂堂，便有几分爱慕。又一日，公主郊游散心，只见春山碧翠，明净如洗，草色青青，朝露晶莹，紫燕追逐，呢喃如诉，忽而听到一阵清脆悦耳如泣如诉的竹笛声，公主即兴起舞乐府民歌《 青青河畔草》，歌中描写荡子在外遨游忘返，抒发少妇凭倚楼窗孤独和寂寞的愁思。歌罢卫青走近，劝公主唱一支欢快的曲子，公主欣然允诺，卫青执笛共舞伴奏了一曲乐府诗歌《燕赵多佳人》，歌曰：

“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被服罗裳衣，当户理清曲。音响一何悲，弦急知柱促。驰情愁中带，沉吟聊踟蹰。思为双飞燕，衔泥巢君屋。”

这首诗歌以燕子比喻燕地美女愿与爱慕的人比翼双飞的情思。平阳公主唱的入情入境，卫青的伴舞伴奏也和谐至极。艳阳下青草中，两人两情相悦，完全不顾主仆身份，共偕鱼水之欢。

——后来曹寿发现二人偷情，勃然大怒，把卫青抓起来囚禁，并向天子告御状，要求诛杀卫青，天子以为主仆私通有伤大雅，而通奸罪不至死，打算从轻处罚，将卫青充军流放边关。平阳公主向天子祥阵其情，坚决要求与卫青结为夫妻，请天子作主。天子十分为难，便向司法官廷尉赐教。

廷尉认为男女私情古来有之，两情相悦人之常情，平阳侯是朝廷功臣，对奴仆卫青欺主占妻理当治罪，但无死罪之理，与其让阳物无用的男子空占娇妻，不如顺应天意，成人之美，可让卫青戴罪立功出征匈奴。天子认为卫青护佑公主杀退贼寇已有大功，便赦免了卫青，诏令卫青和平阳公主成婚，卫青也被提升为建章宫卫士，后来卫青随将军李广出击匈奴屡立战功，官至大将军大司马，卫青和平阳公主的儿子也因功封侯。

于阗王听罢木讷地说：

“故事果然感人，可案情有别，珍爱和尉迟光私奔后受尽苦难死里逃生，难道还要处罚活活拆散不成？如果不作处罚，吾弟怎可解气消停，本王如何应对？”

冯嫽说：

送你两句乌孙谚语：‘ 狼吃羊的时候讲的都是歪理’；‘ 豌豆跳得再高也砸不烂铁锅。’”国师洛桑捋须沉思，忽而大呼一声：“有了！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于阗王急问。

国师说出他建议的裁决方案，大家齐声拍手叫好。于阗王当即拟诏，又请冯嫽斟酌措辞。

国王的裁决是：珍爱与尉迟光本为待婚情侣，人为拆散，棒打鸳鸯。天意相助，苦尽甘来，实乃天作之合。尉迟光私通主妻，罚其离国漂泊一年，念其死里逃生，饱经沧桑，免除再罚；俞佐多强夺他人所爱，得贤妻而不知珍惜，多作孽应诬告反坐，令其加倍返还强占尉迟光家财产；尉迟光家破父亡，寡人悯之，予其子承父业，造福国民；退还珍爱慈父乔答弥已付赎金，以免天怒人怨。

于阗王如释重负，吩咐国师照办。

4. 莎车之行

《远行的公主》上卷第八章城郭之旅第四节

解忧闻知老丞相乌布吉病危，便与冯嫽库尔察商议归国。

解忧心中念叨着一件大事，尽快回国与翁归和众大臣确立冯嫽接任丞相之职，决定走于阗至姑墨古道，由凌山孔道回国。原定顺道访问莎车、蒲犁、疏勒三国，只好再等来年。

于阗王俞明德和王后举行饯别宴会，向解忧和冯嫽赠送了丰厚礼物。其中最为珍贵的是羊脂玉雕刻的莲花夫人像，还有于阗工匠精制的贵妇人头饰金花，俗称金步摇，以及波斯金币、披肩、乳香、琥珀、琉璃、大秦夜明珠，还有产自精绝国精美的古希腊、罗马风格的木刻家具、木质雕花马鞍，以及精美的地毯、挂毯、金银器皿。

解忧过意不去，以礼物太多不便携带为由，请求派出驼马商队运送，顺便可到乌孙做一笔买卖，运回乌孙自制的陶器、铁制农具、兽皮、裘衣等乌孙特产。

于阗王欣然许诺，派尉迟光率新建的驼队运送。珍爱的父母又送来大量自产的干鲜瓜果、女工饰品，以及产自身毒国的香料、珊瑚、珍珠和画眉颜料，稻种、白真檀木、摩尼宝珠，其中最珍贵的为献给乌孙王的雕镂马鞍，俗称连环羁，皆以白玉制作，玛瑙石为勒（马笼头），白光琉璃为鞍。此鞍放在暗室中可常照十余丈，明如白昼。

冯嫽说：

“于阗之行妹妹满载而归，想不走于阗姑墨道也不行了。”

乌就屠说：

“ 那副雕镂马鞍父王一定特别见爱，这可是对‘ 追风驹 ’最好的奖赏了！”

解忧一行人马沿着于阗河西岸北上而行。不料才走两日，便遭到冬季罕见的沙漠风暴。

风暴来临前已是夕阳西斜，滚滚浓烟似的黑风悄悄从沙漠深处腾起，听不到任何声音，人们惊呼之间，遮天蔽日的沙尘暴仿佛无形黑龙驱赶着万匹脱缰野马翻滚而来。

有人刚发现风暴时，雄虎太催促大家迅速把驼马赶到河滩中去，让骆驼围成一圈俯卧在地，严禁把货物从驼马身上卸下去。人们手忙脚乱地在灌木丛中扎营，刚刚搭好帐篷风暴即已来临，霎时天昏地暗，三步之外不见人影，两人牵手也看不清脸面。肆虐的风暴整整刮了十几个时辰。

第二天中午，太阳从匆匆退去的风暴中露出笑脸，却发出十分刺眼的光芒。众人检查物品行装，好在货物完好无损，个别帐篷被风卷走，最糟糕的是卡班尼不见了。

当天夜里，解忧公主所住的帐篷也被狂风刮倒了，几个侍女连吓带冻，缩成一团，雄虎太和羌人骑士帮助重新搭好帐篷。冯嫽过来陪解忧同宿，临走时交代库尔察照应好孩子。

后半夜又有一些相邻的帐篷被风掀翻，库尔察忙着帮别人固定帐篷，折腾二个多时辰。一觉醒来卡班尼却不在身边，恍惚记得夜里卡班尼说过想出去大便。众人四处寻找却不见踪影，冯嫽直怨库尔察，库尔察捶胸顿足，一任冯嫽怒骂。

解忧决定停留三日，一定要把卡班尼找回才走。

雄虎太劝说：“这种风暴一夜之间能把人和牲畜卷到几十里之外，有时风暴还会改变方面，再停十天也没用。”

“这可如何是好，该往何处找寻？”冯嫽急问。

雄虎太说：

“从风暴初来的方向看，应是从东北往西南方向移动，西南方是山区，由此往西直到子合国都是沙漠和绿洲边缘，子合国西面又有一道大沙岭，超不出这方圆六百里范围。”

“这不是大海捞针嘛？万一被黑沙埋在哪儿更没辙了！”库尔察急得叫苦不迭。

雄虎太劝慰说：

“大哥别急！这一带是羌人游牧区，我有不少熟人，风暴过后家家都要外出寻找失物，说不定被哪家碰到自然有救。我们分头寻找。夫人和公主请先起程。两日内找到卡班尼就去追赶你们，若是三日后找到，我们就从疏勒国返回了。由此北行，过了红白山道路更加难走，只有进入姑墨国境，越过于阗河和疏勒河、姑墨河与葱岭河交界汇处才算安全，公主万不可在此久留，以免再发生意外。”

解忧仍不肯走，坚持等两日，众人齐劝。冯嫽坚持和雄虎太一起寻找儿子，争到后来只有分道而行。

解忧闻知老丞相乌布吉病危，便与冯嫽库尔察商议归国。

解忧心中念叨着一件大事，尽快回国与翁归和众大臣确立冯嫽接任丞相之职，决定走于阗至姑墨古道，由凌山孔道回国。原定顺道访问莎车、蒲犁、疏勒三国，只好再等来年。

于阗王俞明德和王后举行饯别宴会，向解忧和冯嫽赠送了丰厚礼物。其中最为珍贵的是羊脂玉雕刻的莲花夫人像，还有于阗工匠精制的贵妇人头饰金花，俗称金步摇，以及波斯金币、披肩、乳香、琥珀、琉璃、大秦夜明珠，还有产自精绝国精美的古希腊、罗马风格的木刻家具、木质雕花马鞍，以及精美的地毯、挂毯、金银器皿。

解忧过意不去，以礼物太多不便携带为由，请求派出驼马商队运送，顺便可到乌孙做一笔买卖，运回乌孙自制的陶器、铁制农具、兽皮、裘衣等乌孙特产。

于阗王欣然许诺，派尉迟光率新建的驼队运送。珍爱的父母又送来大量自产的干鲜瓜果、女工饰品，以及产自身毒国的香料、珊瑚、珍珠和画眉颜料，稻种、白真檀木、摩尼宝珠，其中最珍贵的为献给乌孙王的雕镂马鞍，俗称连环羁，皆以白玉制作，玛瑙石为勒（马笼头），白光琉璃为鞍。此鞍放在暗室中可常照十余丈，明如白昼。

冯嫽说：

“于阗之行妹妹满载而归，想不走于阗姑墨道也不行了。”

乌就屠说：

“ 那副雕镂马鞍父王一定特别见爱，这可是对‘ 追风驹 ’最好的奖赏了！”

解忧一行人马沿着于阗河西岸北上而行。不料才走两日，便遭到冬季罕见的沙漠风暴。

风暴来临前已是夕阳西斜，滚滚浓烟似的黑风悄悄从沙漠深处腾起，听不到任何声音，人们惊呼之间，遮天蔽日的沙尘暴仿佛无形黑龙驱赶着万匹脱缰野马翻滚而来。

有人刚发现风暴时，雄虎太催促大家迅速把驼马赶到河滩中去，让骆驼围成一圈俯卧在地，严禁把货物从驼马身上卸下去。人们手忙脚乱地在灌木丛中扎营，刚刚搭好帐篷风暴即已来临，霎时天昏地暗，三步之外不见人影，两人牵手也看不清脸面。肆虐的风暴整整刮了十几个时辰。

第二天中午，太阳从匆匆退去的风暴中露出笑脸，却发出十分刺眼的光芒。众人检查物品行装，好在货物完好无损，个别帐篷被风卷走，最糟糕的是卡班尼不见了。

当天夜里，解忧公主所住的帐篷也被狂风刮倒了，几个侍女连吓带冻，缩成一团，雄虎太和羌人骑士帮助重新搭好帐篷。冯嫽过来陪解忧同宿，临走时交代库尔察照应好孩子。

后半夜又有一些相邻的帐篷被风掀翻，库尔察忙着帮别人固定帐篷，折腾二个多时辰。一觉醒来卡班尼却不在身边，恍惚记得夜里卡班尼说过想出去大便。众人四处寻找却不见踪影，冯嫽直怨库尔察，库尔察捶胸顿足，一任冯嫽怒骂。

解忧决定停留三日，一定要把卡班尼找回才走。

雄虎太劝说：“这种风暴一夜之间能把人和牲畜卷到几十里之外，有时风暴还会改变方面，再停十天也没用。”

“这可如何是好，该往何处找寻？”冯嫽急问。

雄虎太说：

“从风暴初来的方向看，应是从东北往西南方向移动，西南方是山区，由此往西直到子合国都是沙漠和绿洲边缘，子合国西面又有一道大沙岭，超不出这方圆六百里范围。”

“这不是大海捞针嘛？万一被黑沙埋在哪儿更没辙了！”库尔察急得叫苦不迭。

雄虎太劝慰说：

“大哥别急！这一带是羌人游牧区，我有不少熟人，风暴过后家家都要外出寻找失物，说不定被哪家碰到自然有救。我们分头寻找。夫人和公主请先起程。两日内找到卡班尼就去追赶你们，若是三日后找到，我们就从疏勒国返回了。由此北行，过了红白山道路更加难走，只有进入姑墨国境，越过于阗河和疏勒河、姑墨河与葱岭河交界汇处才算安全，公主万不可在此久留，以免再发生意外。”

解忧仍不肯走，坚持等两日，众人齐劝。冯嫽坚持和雄虎太一起寻找儿子，争到后来只有分道而行。

冯嫽、库尔察等十余人在雄虎太带领下，一路分头打听风暴去向和卡班尼消息。连访十几个村寨，听人说子合国王在风暴来临前曾在依耐国东部狩猎采玉，便径往子合国打听。

年轻英俊的子合国王叫呼克罗，是莎车国王呼尔泰的侄子，子合国和西夜国都是莎车国属邑。呼克罗听说来访的是乌孙大将和冯夫人，十分热情，当即亲领他们去城郊一个小村庄中去拜访一户大宛塞人。

呼克罗边走边说：

“真是上天有意风暴有缘，让我和乌孙贵客结交。我们从墨玉河采石归来遇到一个羌人牧民，他在风暴过后寻找牛羊时捡到一个昏迷的孩子，救醒后一问，说是乌孙王子，觉得蹊跷，不敢擅自收养，交给我处置，我想乌孙王的儿子怎么可能被风暴吹到这儿来，定是小孩为求生而冒名顶替，见他长相与塞人有些相像，就把他寄养在朋友家中，等有机会确认他身份后再作处置，不料你们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大宛塞人叫托里，妻子玛姗娜，虽是村妇打扮却也婀娜多姿。这对年轻夫妇有一对刚出生不久的双胞女婴。夫妇俩见卡班尼长得既漂亮又聪明，天天帮他们照料女婴，更加喜爱，说什么也不让呼克罗带走。呼克罗再三解释这就是孩子的亲生父母，玛姗娜还是不信，便叫丈夫去把外出牧羊的卡班尼找回来确认。

卡班尼与父母团圆，三人抱团又哭又笑。玛姗娜吩咐丈夫宰羊，定要留客人吃一顿亲手做的饭菜。餐饮间，冯嫽拿出自带的少许丝绸、茶叶致谢，玛姗娜坚决不收。

托里说：

“收养失散的孤儿是每个牧民的天职，见死不救和见钱眼开的人一样，都要受到上天惩罚，我们不能接受任何赏赐。”

呼克罗和雄虎太一齐解释说，这是羌人的习俗，你们入乡随俗吧，冯嫽这才难为情地收起礼物。

两个女婴仿佛知道卡班尼要走了，哭闹不停，冯嫽抱起两个女婴才哄几声，女婴破涕为笑。

库尔察好奇地说：

“ 你干脆当她们的干娘算了。瞧这一对女儿有多可爱！双双的眼皮，黑葡萄眼珠，长长的睫毛，活像一对小鹿儿，你瞧瞧！我都分不出姐姐妹妹了！”说着把孩子分开抱着，左看右看，冯嫽也帮着寻找两个女婴的区别标记。

卡班尼见父母也很喜欢双胞女婴，便要父母把大宛塞人一家都接到乌孙去，冯嫽欣然答应。

库尔察故意逗卡班尼说：

“ 不行不行！你一个我都看不住，又来两个妹妹，再出差错，你娘还不把我吃了！”

冯嫽正要开口，只听“叭哒”一声，惊了一吓，原来是玛姗娜洗餐具时把手中的瓷碟摔落地上。玛姗娜朝丈夫斜视一眼，顿时眼泪汪汪，一言不发，托里也露出愤懑的表情。

冯嫽微微一笑，起身离座，拉着玛姗娜的手劝道：

“ 没事！没事！到乌孙去啥都不缺！夫人切莫在意，你丈夫也没说啥嘛！他敢欺负你我替你出气！”

玛姗娜冷冷地说：“哪儿也不去！这才是我们的家！”

库尔察也劝托里说：“哥们，快去哄哄你的娇妻吧！”

托里忿忿地说：“你这张乌鸦嘴早晚会把我们的女儿咒死！”

库尔察和冯嫽惊愣之余，均觉莫名其妙，十分尴尬。

呼克罗哈哈大笑，连说：

“ 误会了！你们都误会了！大宛塞人的习俗和西方的犹太人一样，最忌讳别人夸自己的孩子，据说这会招来邪恶眼的注意。葱岭一带生存环境十分恶劣，婴儿死亡率很高，牧民不但对每个孩子精心呵护，也保持着异常的敏感和警觉。这种习俗已从东迁的大宛塞人中沿袭过来。”

“这倒是新鲜事，连我也头一回听 说。”库尔察稀奇不已。

托里怒容顿霁，忙说：

“ 是我们过于敏感了！请贵客见谅。以后你们可以赞美我们的牛羊，但不要赞美孩子。”

呼克罗又补充说：“ 也不要长久地盯着孩子看，这会让主人不悦不安的。”

冯嫽恍然大悟，笑吟吟地对玛姗娜说：

“那我就当孩子的干娘了！咱们也是姐妹了，叫我一声姐姐！”

玛姗娜羞涩地叫了一声姐姐，两人亲热依偎。

托里说：“我们的女儿还没满月，请干娘赐名吧。”

“ 好哇！好哇！”冯嫽应诺，又向呼克罗投去问讯的眼神，问说：“ 大宛人赐名可有什么讲究，可不要让我再犯忌哟！”

呼克罗说：

“人生礼仪和乌孙塞人一样，满月礼在婴儿出生后四十天举行，原先他们请我给孩子起名，我也没想好，现在理当由冯夫人赐名，名字没什么讲究，只要好听好记就行了。”

冯嫽脱口而出：“叫金鹿银鹿如何？”

卡班尼不住嘴地念叨：

“金鹿、银鹿，妹妹的名字真好听！金鹿银鹿！真好听！”

临走，冯嫽应呼克罗请求先行前往莎车国拜谒国王呼尔泰，雄虎太等人留下帮助托里夫妇收拾家什，准备随后同往乌孙。

莎车王宫，宾客满堂。

与冯嫽、库尔察同席的贵宾还有汉朝使者奚充国、大宛国郁成王安吉儿、蒲犁国王蒲离、西夜王呼屠征、子合王呼克罗、皮山王、难兜王，对面席座中有莎车国师、依耐王、无雷王、休循王、捐毒王、乌托王、波斯国大商贾、安息国、大夏国大商贾。

奚充国是护送大宛使者归国，应莎车王呼尔泰邀请由丝路南道返京，与郁成王一同来此，奚充国居宾客席首位，依次为冯嫽、库尔察、郁成王、蒲犁王、难兜王等。

莎车王呼尔泰身着绣金王冠，天鹅绒长袍，独坐金色御座。开宴之前，莎车王高举金樽，热诚而又谦卑地发表祝酒词：

“承蒙诸位屈驾到此寒酸穷僻的小城做客，寡人十分荣幸。乌孙国冯夫人光临陋宫蓬荜生辉，僻国没有名酒佳酿，特备产自大宛国的上等石榴酒，特聘西域名厨亲制佳肴，诸位尽情享用，方不薄寡人脸面。寡人身体欠佳，多年滴酒不沾，今日也当破例奉陪。”

酒过三巡，自由敬酒开始，奚充国率先举杯共邀冯嫽和库尔察齐饮，并恭致颂词说：

“乌孙这几年犹如天马腾飞一日千里，西域各国翘首相望，请二位代我向乌孙王和楚公主致意，我为乌孙王一展宏图而骄傲，为楚公主和冯夫人名扬西域而自豪！”

冯嫽和库尔察双双畅饮，欲举杯还敬，奚充国说：“ 二位还得再喝二杯。”

“这是为何，请恩师赐教。”冯嫽矜持地问。

奚充国说：

“楚公主于阗之行功德圆满，满载而归，在于阗国传为佳话，路人皆知。此行少不了冯夫人春风化雨辅佐之功，更少不了右大将鞍前马后护佑公主的默默苦劳，这一杯是否当敬！”

冯嫽谦恭笑答：

“ 不就是乌孙公主的一个侍女嘛！有什么可争的，本王还懒得敬了呢！”

郁成王安吉儿也被挤在人后，高声呼唤：

“冯夫人与本王早有一面之交，可否多饮一杯？”

冯嫽连饮数杯已是满面红晕，听到郁成王之言，定眼一看，原是初来乌孙时舌战和剑术都已交锋过的大宛使者，莞尔一笑，绕开人群趋步近前道贺：“幸会！幸会！多年不见，昔日小哥已是大宛藩王了，恭喜！恭喜！”

冯嫽与郁成王安吉尔同甘共饮，亮了杯底，又说：“咱们是不打不成交的老朋友，再干一杯如何？”

安吉尔顿觉脸上光彩不已，乐滋滋地说：

“那时你还是个俏妹子，如今又是夫人又当干娘，要不是奚大人方才祝词，我真看不出你已有了儿子呢！不然，我还难消非分之想呢！”

冯嫽两眼闪烁着机灵和迷人的光彩，半含羞态半露锋芒地说：

“如今你身位尊贵了！也不邀请我们去做客，太不够朋友了！”

安吉尔忙说：

“ 失礼！失礼！在下恭请夫人合家前往，小弟绝不敢慢待！咱们说定了，回国之前一定随我同回王府，让你认认小嫂子！”

冯嫽戏谑道：“安哥已经金屋藏娇了，还敢花心吗？”

安吉尔说：

“ 不能比，不能比！贱内只是个小山雀，夫人才貌双全，又使得一手好剑法，本王敬佩之至。听说冯夫人在康居王庭唇枪舌剑出尽风头，在下更想再睹芳颜。前不久你到大宛国出访，来去匆匆，我没能赶上，只能遵

命行事，为乌孙国效力自当是为夫人还情。这回可如愿了，你们的公子和干女儿呢？快叫来让我看看，叫我一声小叔叔也好当面赏赐嘛！”

冯嫽说：“想当小叔可别太小气呀！”

安吉尔说：

“夫人赏脸光临，安哥必须有求必应！请夫人转告大汉公主，需要本王出力的时候，尽管吩咐，咱们再干一杯以示诚意！”

冯嫽举杯相属，说：“安哥的美意我一定向公主转达。”说罢一饮而尽。

蒲犁王举杯过来兴冲冲地说：

“ 你也该靠边歇歇气了！”说着用力把郁成王挤开，对冯嫽说：“ 本王乃山野粗人，冯夫人可否做一回冰山雪域的贵客？”

冯嫽接过蒲犁王敬酒之杯，直言相告：

“公主已有安排！明年开春即出访葱岭诸国，时下幼子同行，实有不便，还望见谅！”

蒲犁王高兴地说：“一言既定！我这先干为敬了！”

冯嫽饮了半杯，又说：

“今日幸会诸位大王，实已过量，残酒可否请我夫君代饮呢！”

蒲犁王说：

“当然可以。不过有言在先，明年到我那天寒地冻的山坎坎上去，你们可要入乡随俗，酒坛不空人不倒，你当家的倒了，我可不放夫人走了！”

冯嫽示意库尔察说：“ 当家的，这下你可遇到对手了！代我回敬几杯吧。”

库尔察和蒲犁王勾肩拉臂，你来我往狂饮起来。

呼屠征犹犹豫豫地起身，端了满斟的双杯酒走向冯嫽，边走边说：

“冯夫人海量，不该厚此薄彼，更不会忘了在谁家喝酒吧？”中途被蒲犁王和库尔察晃来晃去，走不过去。

莎车王和奚充国攀谈已久，见众人对冯嫽如此厚爱，担心冯嫽夫妇过量误了宴会正题，便向国师示意。

国师起身高唱：

“ 诸位安静！人逢喜事精神爽，酒到酣时舌根硬呀！酒宴到此结束，请诸位移位偏殿，品尝瓜果，共赏歌舞，国王还有要事向诸位讨教。”

众人一哄而起，纷纷离席。西夜王呼屠征不满地嘟囔着：

“早不收晚不收，偏偏轮到我就要收场！”

听了冯嫽说笑风声的话，众人顿时开心大笑。笑声未落，笑脸未合，各自又在咂摸冯嫽这番话的内在滋味。

呼尔泰忍俊不禁地笑道：

“听冯夫人这一说，寡人心里亮堂了许多，可还是有调没谱。夫人的思路这般清晰，想必定有高妙方略，快说来听听。”

冯嫽嫣然一笑，谦逊地说：

“我哪有什么高妙方略！适才听大家一番议论，颇受启发！先提几条建议，就算是抛砖引玉吧。”

其一，取长补短。叶水河水源充沛，流经贵国上千公里，这可是得天独厚的水土资源。只要在治水防洪开发利用方面下些功夫可造福子孙万代。康居国西部有一个欢潜国，又叫花拉子模，在药杀河下游，据说他们的农业灌溉规模很大，已有七百多年历史，可惜离得太远，交不上朋友无法向他们取经，大宛国的农业也很发达，大宛的朋友近在眼前嘛！你们可以向他们聘请专家，乌孙也可以提供先进铁制农具，羌人祖祖辈辈惯于游牧不喜定居，在贵国游移不定，是因为吃够洪涝灾害的苦头，没有尝到治水农耕的甜头。乌孙人原来不种树不种田，现在不是什么都干了？干的可起劲了。龟兹国南部的羌人部落也准备和龟兹国，并与汉朝屯田官兵联合开河筑坝，修渠垦田，今年冬季就开工，龟兹王还亲自到扜弥国去请农业专家。只要把水治好了，用好了，不仅可以垦田种粮，还可以植树造林，遮挡风沙。华夏的兴旺发达源于大禹治水，兴于后稷农耕，这不是老祖宗留下的兴国之路吗？你们人口少，劳力不够，乌孙西迁时人口又有多少为什么崛起强大了？你得学会交朋友，要团结各个民族共谋发展。郁成王不是说他们人口密集，可以给你们移民吗？叶水河两岸那么多森林，不愁建房造院，罗布人的‘篱笆墙’不也很容易解决了平地营造房屋的难题吗？

你们有那么多胡杨林，为移民安家落户不是难题，兴修水利不愁木材，大王给他们优惠政策，自然会有人争着来开辟乐土，种出来的粮食你吃得完吗？吃不完可以卖，种不完可以让没有地的人种嘛！蒲犁王他不想要？还有好多游牧行国他们会不要？光租地一项收入就可让你们发财致富了。

其二，扬长避短。贵国国都城邑小，村寨分散，这是缺陷劣势吗？我看也是优势。你们的城邑、村寨大都在沙漠和山区的边缘，在丝路南道交通线上，这就是优势。沿线的牧民生活很苦很穷，缺粮少水、风沙大、盗匪多，沿途过往的商旅们离不开他们，为什么不可以由国家扶持他们一下，分驻军队保护他们、保护商旅？他们安居乐业了，自然会想法子丰衣足食，自己的粮食牛羊吃不完可以供给过往商旅。若是把一个个村寨都变成驿站，热情款待，迎来送往，商旅们不高兴给钱吗？赚了钱又可以扩大农牧业生产，还可以建旅舍开饭店，发展丝路商业，发展家庭手工业，老百姓自然会想办法多挣钱。问题在你们要给百姓办实事。你们还可以募民修路，开辟新道，把莎车和疏勒，莎车和姑墨，莎车和蒲犁、难兜等国的牧道拓宽，方便车马通行，修建驿站。一个驿站就是一个钱庄，一条商路就是一条发财路，当然这是个大工程，可以分段搞、逐年搞，还可以和邻国联合搞，搞好了不是双方都受益吗？

其三，开山找宝。刚才不是有人说贵国山中有铁矿，河中有青玉吗？

乌孙想找还找不到呢。冶炼专家、玉石工匠邻国不少吧？大王再穷腰包还是鼓的吧？有钱要花在点子上，先别忙建城池、修建花园，去于阗国、姑墨国请专家嘛！铁矿开起来，玉石作坊开起来，财源滚滚而来，又可补贴农牧业发展，诸项措施逐年落实，由小到大，只要当地优势发挥出来，国库充盈了，还愁建不起新宫殿大花园吗？说到底，兴国之路就是民富国强之路，要先让老百姓富起来，老百姓安居乐业了，丝路商业活跃了，大王有税赋官，只要税赋适当，先松后紧，适度调节，百姓的收入多了就多收穷乡僻壤少收，灾年还可免收，老百姓能不拥戴你吗？只怕将来自由移民和流浪汉落脚的越来越多。兔子不拉屎没关系，人口越多粪便越多，撒到地里庄稼长得兴旺，老百姓心里乐开花，大王你能不乐吗？想好好乐吗？

到大宛国去聘请著名乐师，招募民间艺人歌妓，你就好好乐吧，可别忘了和老百姓一起乐，和过往的商旅们一块乐。民乐王乐，王道乐土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冯嫽一席话说得莎车王公大臣们心花怒放，满座贵宾纷纷赞叹不已。

郁成王安吉儿说：

“大王有言在先，必有重赏，你准备赏冯夫人什么宝贝呢？”

莎车王抓耳挠腮地自言自语：

“是啊是啊！赏什么好呢？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兴国上策啊！”

冯嫽说：

“只要看到莎车国繁荣富庶起来，与左邻右舍和睦相处携手共进就是最好的赏赐，不然你就是把国都送给我还嫌小那！”

莎车王哈哈大笑，击掌呼唤：“歌舞侑酒，不醉不归！”

雄虎太赶到后，呼克罗亲自安排在王宫歇息，随后把托里夫妇和卡班尼领到大殿一起同餐共乐。

鼓乐齐鸣，舞姬登场；列座纵酒，荡乐娱心。

富有原始风味的羌人乐舞演奏不停，时而是左手执笛，右手秉翎的文舞，时而是左手执盾，右手执斧的武舞，时而是身着兽皮短裙、佩戴玛瑙、骨石串珠、臀部甩着小尾巴的舞姬在单调哀怨的羌笛、乐鼓伴奏下牵手成组，起跳鸟兽飞翔舞。宾主席上，或是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或是猜拳行令纵情豪饮，烛光摇曳中，人们似乎没有一点兴趣观赏舞池中汗流浃背的舞姬舞艺。

雄虎太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和蒲犁王猜拳对饮，连连输拳受罚的雄虎太烦躁地扫了一眼舞池，扯起大嗓门怒吼：

“这种老掉牙的玩艺谁还要看，还不如我上去蹦跶几圈呢？”

呼克罗对托里夫妇耳语一阵，挥手斥退舞池中的舞姬。大殿里鼓乐声猛一停歇，面热耳燥的宾客们全都定格愣住，面面相觑，不知何故。

托里和玛姗娜双双步入舞池，恭敬礼毕，用自带的琵琶和精巧铃鼓表演了急如旋风、缓如流水、开合自如、指顾应声的胡旋舞。时而女旋男蹲，时而男旋女立，旋如回风流雪，立如仙鹤顾盼，开如天鹅翱翔，合如鸳鸯交颈。

最精妙的一节为玛姗娜依偎在托里身旁，手中的铃鼓不时变换着角度和姿态，发出不同节奏的悦耳之声。托里一手怀抱琵琶，一手扶在玛姗娜肩上，表情柔媚，双脚交叉，时而踮起脚尖伸展身躯作亲吻状，时而为玛姗娜的轻巧躲闪作懊恼滑稽状。

二人的精彩表演赢得满场喝彩不停。卡班尼则模仿托里的动作在冯嫽和库尔察身上脸上亲昵地搂抱摸吻。

托里夫妇舞罢，优雅地谢幕，然后分别向莎车王、冯嫽夫妇及各国诸王跪拜敬酒。

郁成王安吉儿惊喜地大叫：“托里！托里！不认识大哥了吗？我是安吉儿呀！”

托里定神一看，飞奔过去，二人亲热拥抱。托里又唤来玛姗娜一起向郁成王叩首施礼。

冯嫽见状便问安吉儿：“你们原来认识？”

托里抢答：

“安吉尔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十年前我们就是好朋友，那时我为王廷琴师，他是宫廷侍卫，我们常在一起饮酒共乐，多亏他的帮助我们才逃离虎口。我们一走了之，不知大哥可曾连累受罪？”

安吉儿说：“为朋友两肋插刀也是应当，说什么连累。”

冯嫽说：“看来又是一对私奔情侣，快讲讲你们的故事。”

托里说：

“有一日郁成王予桀宴请大宛王毋寡和大将煎靡。歌舞表演中，煎靡贪恋玛姗娜的美貌才艺，要将她纳妾，毋寡也想把她收为家伎。郁成王明知我和玛姗娜已经订婚，还要强逼玛姗娜做大将煎靡的侍妾。玛姗娜死活不答应，被囚禁起来，还不让我给她送水送饭。安吉儿十分同情我俩的遭遇，便伪造了一个食物中毒案，故意将我俩放走。我和玛姗娜骑着安吉儿奉送的汗血马日夜不停向东逃亡，直到昏倒在沙漠里，后来被狩猎的呼克罗相救，因而在子合国安身立命。我们不敢在城中居住，生怕走漏一点风声，不想今日在此与恩人相遇。”

冯嫽问安吉儿：“大宛国还有没有他们的亲人？”

安吉儿说：

“ 托里的父母都已被害，只有玛姗娜母亲尚在。郁成王找不到证据，就把我毒打一顿逐出王宫。他俩逃走后杳无音信，不知死活，她母亲伤心至极，哭瞎了眼睛。我只能暗中接济，托一个朋友的亲戚照料老人。老人家十分坚强，抱着不见尸首死不瞑目的信念苦苦等待。”

玛姗娜此时已泣不成声，安吉儿劝慰道：

“ 弟妹切莫伤心，今日相见应该高兴才是，很快就可以去见妈妈了！那邦恶魔早在十年前已被汉军诛杀。曰蝉即位大宛王后，将我重新起用，屡次提拔。我为郁成王后不久，得知你娘半身瘫痪，就将你娘接到王宫居住，由我夫人照料。你们就随我一起回国定居吧，亲不亲故乡人，甜不甜家乡水呀！你们都回来了，让老人家快快活活地安度晚年，你们也可以风风光光地生活了。”

托里嗫嗫地说：“冯夫人你看如何是好？”

冯嫽柳眉紧皱，故作不悦地说：

“还没等到孩子说话，我这个干娘就当到头了吗？这可不行！把老人家一起接走，我为老人家养老送终。”

玛姗娜流露出进退两难又依依不舍的神情，嘴角颤动着，欲言又止。

冯嫽说：

“还是先回去看看老人家，是来乌孙还是留在大宛，听听老人家的意见吧，不管咋样，我这个干娘可不会辞职的。”

卡班尼拉着玛姗娜的手问：“我也去看奶奶好吗？”

玛姗娜怜爱地说：“我们也舍不得你呀！你舍得和妹妹分开吗？”

卡班尼摇头，忐忑不安地回望冯嫽。

安吉儿说：“夫人先前承诺与我同去大宛的，可不许反悔哟！”

冯嫽和颜悦色地说：

“ 我与公主分道而行不回去看看，相互都不放心。刚才不是说了吗？明年开春我陪公主出访葱岭诸国，再去贵府相聚岂不更好？”

安吉儿说：

“这样也行。我把卡班尼带走，就在我那儿过冬，不怕你明年不来。”

冯嫽点头许诺。卡班尼高兴地扑入玛姗娜的怀里，娇昵片刻又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问：“娘，孩儿可以把玛姗娜也叫娘吗？”

冯嫽笑道：“傻孩子！我是金鹿银鹿的干娘，你当然也应该叫玛姗娜干娘了嘛！”

卡班尼噘起嘴说：

“ 叫干娘多难听呀！我就叫娘，等妹妹长大，我也叫她们把你叫娘，不许叫干娘！”

冯嫽好气又好笑地应道：“好好好！都叫娘，我算服了你了！”

众人放声大笑。

玛姗娜眼里噙着泪花，紧紧搂住卡班尼吻了又吻。

小说节选自：《远行的公主》上卷第八章城郭之旅第三、四两章

Al图片视频故事制作：豆包、星绘

图文编辑：南宫元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