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袁朝怀孕了​

玉兰飘逸

1977 年的春天，好像被大自然赋予了特殊的恩泽，处处生机盎然，空气中都氤氲着新生的蓬勃气息。就在这样美好的时节里，袁朝和俞明威于 4 月中旬，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步入了婚姻的神圣殿堂。彼时，他们眼中闪烁的光芒，满是对婚后生活的甜蜜遐想，仿佛已经看到一幅洒满阳光、温馨四溢的生活长卷在眼前徐徐铺展。​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跟人开些意想不到的玩笑，它悄然无声地转动起齿轮，将这对新人推向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刚踏入五月初，袁朝的身体就出现了异样。

以往每月准时到访的例假，这次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没了踪迹。起初，她只是心头微微一紧，怀着一丝不愿相信的侥幸，试图说服自己可能只是身体偶尔的小偏差。但又熬过揪心的十天，例假依旧毫无要来的迹象，袁朝的心彻底悬了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

在焦虑与不安的双重煎熬之下，袁朝偷偷瞒着俞明威，独自一人来到部队医院的妇产科。医院的走廊里，人潮熙攘，嘈杂的声音却丝毫没能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袁朝双手下意识地攥紧衣角，指节泛白，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油煎火烤，漫长而煎熬。当高医生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神色平静地将那张化验单递到她手中时，袁朝只匆匆一眼，那上面赫然显示的怀孕结果。

这便如同一记晴天霹雳，瞬间将她的世界炸得天翻地覆。她的脸色 “唰” 地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只剩下一个决绝的念头：这个孩子，绝对不能要。​ 袁朝心里跟明镜似的，俞明威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生活本就不容易了，再来个孩子，自己的工作还要不要干了。这个新生命一旦降临，两窝孩子将会陷入怎样一场流言蜚语的狂风暴雨之中，成为茶余饭后被肆意议论的焦点，让他们在成长的道路上无辜背负沉重的心理负担。​

于是，袁朝强忍着内心的慌乱与酸涩，她找到高医生，言辞坚决地表明了想要流产的意愿。可医院的规章制度摆在那儿，流产必须夫妻双方一致同意。高医生看着袁朝那张苍白却透着执拗的面容，无奈地轻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还是拨通了俞明威的电话。​

彼时，俞明威正在部队里忙得不可开交，接到医院电话的瞬间，他只觉脑袋 “嗡” 的一声，心急如焚。顾不上跟战友们多做交代，他像一阵风似的飞奔出营地，一路朝着医院狂奔而去。

在妇产科那条略显清冷的走廊尽头，他一眼就捕捉到了那个熟悉得如同自己生命一部分的单薄身影。袁朝低垂着头，双肩微微颤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无助与哀伤交织的气息，仿若一只受伤后只能独自在黑暗角落里舔舐伤口的小兽。​

俞明威的心猛地揪紧，他几个大步跨上前去，一把将袁朝轻轻拥入怀中，仿佛要用自己的怀抱为她筑起一道坚固的避风港。他凑近袁朝耳畔，声音轻柔却饱含深情，微微颤抖地说道：“朝儿，我知道你心里在怕什么，咱们是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可这一个不一样啊，他是咱俩爱的见证，是咱们爱情的结晶。你是个女人，拥有做母亲最天然的权利，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弃呢？你再好好想想，把咱们的孩子留下，好不好？算我求你，”​

袁朝靠在俞明威温暖而有力的怀里，泪水瞬间决堤，夺眶而出。刚想张嘴反驳，就听见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只见李小花满脸焦急，搀扶着发丝凌乱的姥姥匆匆赶来。姥姥一路奔波，气喘吁吁，眼中的焦急与慈爱却如熊熊燃烧的火焰般炽热。​

“妮儿啊，” 姥姥颤巍巍地走到袁朝面前，干枯粗糙的手轻轻抚上她冰冷的脸颊，老泪纵横，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你把孩子生下来，别怕工作受影响，我带回北京去养。这是一条鲜活的命啊，咱们可千万不能作孽。”

姥姥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重的鼓槌，一下一下有力地敲在袁朝早已乱作一团的心坎上。​

袁朝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些用全部身心爱着自己的亲人，心中那层厚厚的坚冰，仿若被春日暖阳温柔地照耀，开始一点一点地慢慢融化。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想起和俞明威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那些在风雨飘摇的困难时刻，彼此紧紧相依、相互扶持的温暖瞬间；想起姥姥不顾年迈体弱，千里迢迢、不辞辛劳地赶来，只为守护这个家的周全；又想起家中孩子们那一张张纯真无邪、充满信任的笑脸，若是因为自己一时的怯懦，残忍地剥夺了一个新生命降临世间的机会，日后，她又该如何面对孩子们眼中那纯净的目光……​

“朝儿，别怕，有我在你身边，咱们一起面对。” 俞明威似乎看穿了袁朝的心思，他更紧紧地握住袁朝的手，目光坚定而温暖，仿佛在向她传递着无尽的力量。

李小花揉着眼睛说：“姐，我也怀上了，你生下来，我一起带，咱们还有托儿所，那三个都能带大，还差一个，我们四川人讲，一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你看我们村里人那么穷，谁家不是十个八个的孩子。”李小花的话让袁朝破涕为笑，姥姥和俞明威全笑了。​

在这爱意如潮水般涌动的医院走廊里，袁朝眼中泪光闪烁，在众人满含期待与疼爱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就在那一刻，窗外原本被云层遮蔽的阳光，仿若收到了某种神圣的指令，奋力穿透层层叠叠的云层，慷慨地洒在他们身上，将所有阴霾驱散得一干二净。

诚然，未来的路或许依旧布满荆棘，崎岖难行，但此刻，他们手牵着手、心连着心，怀揣着对新生命的炽热期待，无惧任何风雨，昂首挺胸，向着新生活勇敢地大步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