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山水与乡愁

奔跑

文/亢爱林

　　我向来以为，故乡是心中的一方净土，是灵魂深处永不褪色的画卷。而我的故乡岢岚，便是这样一处所在。它静静地卧在晋北高原的怀抱里，山环水绕，古意盎然，既非繁华都市，亦非名胜之地，却自有其不可言说的魅力。

　　我出生在县城东面一个名叫砖窑沟的小山村，那时不懂“魅力”二字，只知道这十多里外的岢岚县城是世界的尽头，而砖窑沟的山山水水，是刻在骨子里的寻常。直到后来走出村子、走进县城，又去往忻州工作，才慢慢品出，那寻常里藏着的，是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家乡味——如今更添了“全国卫生县城”“全国文明县城”的荣光，让这份眷恋多了沉甸甸的骄傲。

　　岢岚的山是有脾气的，却也藏着温柔的蜕变。不像南方的山总裹着浓绿的雾，这里的山带着北方的硬朗，春时抽芽的柠条是淡淡的绿，夏时漫山的沙棘缀着橙红的果，秋时霜一打，黄的桦叶、红的山杏叶混着深绿的松针，像老天爷打翻了调色盘，冬日雪后，群山皆白，唯松柏犹带翠色，俨然一幅水墨丹青。我少时常与伙伴上山采蕨菜、拾蘑菇。山路蜿蜒，时而陡峭，时而平缓。我们穿梭于林间，拨开荆棘，寻觅着大自然的馈赠。累了便坐在山石上歇息，俯瞰山下的小城。房屋错落，炊烟袅袅，远处小河如带，蜿蜒东去。那时并不觉得这景象有何特别，如今回想，却是最美的乡愁。

　　岢岚的水是软的，软水里浸着文明的温度。发源于岢岚县荷叶坪山马跑泉的岚漪河，流经岢岚全境，虽不如大江大河那般汹涌澎湃，却自有其温婉灵动之处。河水清澈见底，游鱼可数。岸边杨柳依依，倒映水中，随风摇曳。夏日傍晚，人们常到河边纳凉，孩子们在水中嬉戏，溅起朵朵水花。妇女们在河边浣衣，笑声阵阵，与流水声相应和。记得每年开河时节，冰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宣告着春天的到来。而雨季河水涨溢，奔腾而下，又别有一番气势。

　　岢岚的美食，是刻在味觉里的乡愁，也是文明县城里不变的烟火气。最难忘的是冬天的羊肉，村里杀羊的时候，整个村子都飘着肉香，母亲把羊肉切成块，放在铁锅里煮，不加太多调料，只放几块生姜和葱段，煮出来的羊肉鲜嫩，汤是奶白色的，撒上一把葱花，喝一口，浑身都暖了。还有莜面和山药旦，在岢岚人的手里能变出各种花样：莜面栲栳栳、莜面鱼鱼、蒸山药壳子、磨山药抿面、凉河捞。还有我最喜欢的“捣拿糕”，将土豆洗净蒸熟，剥皮晾冷，放在一个陶瓷盆里，用擀面杖捣成糊状，再反复捶捣3－5分钟，最后成型呈面团状，盛放在盘子里，舀两勺老腌菜汤，放点胡麻油炝葱、辣椒、香醋就算做好了。夹一块饱吸蘸料的捣拿糕放入口中，与味蕾缠绵交融，酸爽软糯，美不胜收，那味道，堪称天下美食，至今记忆犹新。

　　这些年，岢岚的变化像春天的草，悄悄冒了芽，又借着“全国卫生县城”“全国文明县城”的东风，长得愈发繁茂。砖窑沟早已移民搬迁，走出了贫穷的大山；县城里也陆陆续续修建了许多公园，健身器材一应俱全。晚上路灯亮起来，跳广场舞的阿姨们踩着整齐的步子，手里的彩扇映着灯光，热闹却不吵闹——大家都知道，文明是不打扰别人的快乐。高速通了之后，从忻州回岢岚只要一个多小时，周末回去，车刚进县城，就能看见东山上“岢岚人民欢迎您”的大字，路边的花开得正好，环卫工人正弯腰清扫，一切都透着舒服的整洁。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谓“魅力岢岚”，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景色，是砖窑沟村的晨雾，是马跑泉的清水，是母亲煮的羊肉，是刻在骨子里的乡愁，更是如今这干净整洁的街巷、温暖守礼的乡亲——是让每一个在外的岢岚人，提起家乡时，除了思念，更有说不尽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