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圆月

傻哥文化传媒（刘忠林）

心中圆月

2025-10-01

●刘忠林（嘉陵）

八月十五月儿圆，糍粑香甜人团圆。雨丝像细密的针线，一针一线把南充的夜空缝得密不透风。我知道，它其实一直都在我心里，在百里之外的蓬安，在哥嫂等我回去的那棵大柏树下。

今年的国庆和中秋双节重叠。前几天，老家打来电话，喊提前回去过双节。哥的声音裹着风雨：“今年糯谷收成好，新米也出来了，就等你回来舂糍粑。”简单的话语，却像暖流，唤醒了我对家乡的记忆。

我在南充市区生活多年，而老家在蓬安的大山深处。父母走后，哥嫂便从城里回乡下守着老屋。每年中秋，他们总会提前去镇上买一些现烤的月饼，只等我回家。

天幕低垂，群山朦胧。南充秋天的雨，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停停下下。

我赶早从市区出发，雨丝在车窗上织成细密的网，雨刷来回摆动，模糊又清晰地勾勒着前方的路。快到家了，水泥路在山间蜿蜒，像一条丝带绕过稻田和山林。路边的稻田里，秋雨后积满了水，偶尔有农人戴着斗笠从路边走过，脚下的泥水溅起，伴着远处的鸡鸣，一下子把我带回了童年。

小院里，院角的“对窝”早被井水冲洗得发亮。哥把浸泡发胀了的新糯米倒进竹篾蒸笼格里，架在土灶的大铁锅上。柴火是晒干的柏树枝，火苗舔着锅底。不一会儿，蒸笼就冒起白汽，像一层轻柔的云，从笼缝里钻出来，漫满整个院子，连正在院子角落进食的鸡鸭也似乎被这香气吸引，纷纷抬着头东张西望。

我蹲在灶边添柴，嫂在旁边切红糖、磨炒过的黄豆粉。她把红糖切碎，黄豆粉磨得细腻，放在白瓷碗里说：“等下舂好的热糍粑先给你扯一坨，蘸着黄豆粉吃最香。”她的手因为常年劳作，指节有些粗，但动作麻利，眼神里满是期待。

等糯米蒸得软糯，哥端起蒸笼，把糯米倒进“对窝”里。哥和我各执一根修整好的芦竹，他喊了声“开始”，两人同时抡起芦竹往下舂，糍粑在“对窝”里不断发出“噗——噗——”的声响。

童年的中秋，总是热闹温馨。那时的中秋，热闹又踏实，心里满是欢喜。

画面反转，回忆戛然而止。今年，退休后的我提前回到老家过节。童年时过中秋的画面再次被重复。舂糍粑时，我和哥舂了半个时辰，糯米终于化作绵密的糍粑团。哥先扯一小块放我碗里：“趁热吃，才够味。”我蘸了点黄豆粉和红糖，塞进嘴里，新糯米的甜、黄豆粉的香、红糖的醇混在一起，烫得舌头直打转，却舍不得咽——这味道，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嫂把糍粑分好：留晚上吃的，凉了煎的，还有给邻居的。孩子们捧着热糍粑，笑得像中秋的月亮。邻居家的狗摇着尾巴跑来，被孩子们笑着赶开，整个院子充满了节日的气息。

傍晚，雨慢慢停了下来。堂屋里灯光明亮而温馨，我坐在电视机前，正看着“川超”足球赛川东赛区的回放，被比赛中球员的拼搏精神和一个个精彩绝伦的踢球画面所吸引。哥大声喊“吃晚饭了”，我回过神来，看到桌上摆了三个刚炒的硬菜——一盘青椒木耳肉片，一盘红烧辣子鸡，一盘粉丝炒鳝鱼，还有热气腾腾的糍粑和月饼。哥倒了一碗本地酿的白酒：“爸妈在时，每年都盼我们回来。现在我们兄弟一起吃，也是团圆。”嫂说：“明年你如果没时间回来，我就把舂好的糍粑送城里去。”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带来桂花的香气。我看着桌上的糍粑和哥嫂的身影，突然明白，这就是我一直追求的安稳与幸福——不是灯红酒绿的繁华，不是觥筹交错的热闹，而是这份质朴、平淡，却能温暖人心的团圆。

夜渐渐深了，灯光映在酒杯上，泛着温暖的光晕。回到蓬安，我和哥抡起芦竹舂糍粑，这份踏实与欢喜，便是我心里最亮的圆月。

北宋文学家苏轼云：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无论相隔多远，无论天上的月亮是否露面，只要心中有明月，有亲人的牵挂，团圆就从未缺席。

回城后，窗外的月亮依旧不肯露面，但我知道它在哪里——在我的心里，在那碗煎得金黄的糍粑中，在哥嫂守望的那盏灯下。无论天上的月亮是否可见，我心中的月亮始终明亮——那是家的光，是代代相传的团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