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游学记（二十二）海子诗歌馆

茵梦湖（拒私聊）

去德令哈的途中，雨渐渐由疏转密，一路上的戈壁滩在雨幕中更显荒凉旷远，如同浸湿了的巨大灰布。雨水密密地敲打着车窗，车灯吃力地刺开雨雾，我恍惚觉得车正驶向海子诗中那“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海子诗歌馆的正门口有两条铁轨，我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眼泪落了下来。

诗歌馆不大，孤零零的坐落在城市的一角。宛如一个倔强蹲守着的盒子，似乎执拗地要将海子那“把石头还给石头”的孤傲，安放于此戈壁一隅。

走进馆内，灯光昏黄柔和，轻轻笼罩着陈列的诗稿。

玻璃柜中，海子手稿上泛黄的纸页与墨痕清晰可见，如被时光仔细抚摸过千百遍；雨水此时似乎也悄然潜入室内，渐渐沥湿我的衣裳，又慢慢沁入我的心底，漫浸成一片无边无际的“心雨”。

当目光触及那句“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那行诗句仿佛也如墨迹般晕染开来，深深浸透了我——此刻我竟分明听见了二十多年前诗人那孤寂而高亢的呼喊，如空谷足音，穿透时光的雨幕直抵耳际。

此情此景，我忽然明白海子为何曾发出“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的悲鸣。我们身陷于钢筋森林的喧嚣闹市之中，日日被推挤于名利追逐的漩涡之内，灵魂已积满尘垢。

此刻馆外的大雨，却分明是专门为洗刷我辈俗世尘心而来。海子的诗行，不正是以生命为代价在世间最荒凉之处点起的灯么？灯光虽然微弱，却穿透茫茫黑暗，照亮了精神荒原上迷途的行人。

归途之上，雨势虽未减，但心头却已豁然开朗。海子用年轻生命熔铸而成的诗句，原来早已从德令哈这座小小诗馆里，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无声的光明。我们长途跋涉，冒雨前来，正是为了在喧嚣尘世中，寻觅这方寸荒凉之地来慰藉灵魂的饥渴，汲取力量抵御精神戈壁的干旱。

诗歌馆渐渐隐没于雨幕之后，而海子的声音却愈发清晰：“姐姐，今夜我不在德令哈，德令哈却永远住进了我心中。”——那微光，正是不灭的诗魂在荒原上的倔强守望；我们甘愿在雨中奔赴，原来正是奔赴自己心中那个在浮世喧嚣里日渐荒芜却未被遗忘的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