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担当

清叶

<p class="ql-block">刚读到一位美友写的文章,讲的是五六十年代的孩子们,脖子上挂着家门钥匙,放学后比父母先回家,马上就要动手帮着做家务。那一段文字,暖到了我心里,也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七十年代——我在中学的日子。</p> 父亲与母亲 <p class="ql-block">那时,父亲是县药品公司的领导。常常骑着那辆单位分配的二十八杠大自行车,走遍各个公社的药店,看看种草药的园子,检查收购的山草药。春节前后,他更忙。大年三十这一天,他总要到村庄里去收购鸡内金——那是鸡胗里的干燥膜,中药里常用,能健脾消食,化积止泻。</p><p class="ql-block">父亲常说:“啊哈,这一整年的鸡内金供货不成问题了!”那是他最兴奋的时候。可他忽略了家里人正在等他吃团圆饭。往往快晚上十点,他才匆匆赶回家。父亲的工作确实尽心尽力,药品公司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个年代,中药几乎从不缺。但对我们来说,他常常缺席。</p> <p class="ql-block">母亲是县城环卫队的队长。听起来像是个头衔,其实手下只有七八个人,还是拖儿带女的母亲们。县城很小,一条主大街,两条农货市场的内街,农货市场是一个没有围墙的砖瓦顶市场棚,我们叫它“村荒”。周末这里热闹非凡,墟日赶集,买卖废品、棺材、小吃、百货、山货、厨房用品,好像整个县的人都集齐在这里了。</p><p class="ql-block">母亲几乎每天都是环卫工人本身,谁家孩子生病,她就替谁顶上。下班前,她还要去各处检查,总是最后一个离开队里的人。每个周末农贸市场墟日集市的时候,是母亲最忙的时候,很多时候我还都会去帮忙,帮把垃圾装上木板车上,还帮着在车后面推着去垃圾场倒掉。</p> 姐姐与哥哥 <p class="ql-block">我在家里最小,上面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因为我“天生不足”,小时候还常常是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病秧子,所以父母和哥姐对我格外宠爱。</p><p class="ql-block">哥哥顽皮,放学路上总要去小沟小塘里摸鱼、抓泥鳅,回家时衣服脏兮兮。姐姐却稳重,常常一放学就回家做饭。她从小就帮父母照顾家务,像是半个小大人。我从没像别人一样脖子上挂过钥匙,因为有哥哥姐姐在家。家务活,在姐姐的指挥和亲力亲为下完成。</p> <p class="ql-block">在姐姐哥哥的宠爱下,中学的头一两年放学后都是扔下书包就出去跟同学玩。直到初三那年。那年,姐姐参加了工作而且被派到农村搞基层;哥哥也下乡当了知青。家里空荡荡的,钥匙第一次放进了我的铅笔盒底层。家务一下子全落到我身上。</p> 我的青春 <p class="ql-block">奇怪的是,我并不害怕,反而硬气起来,把家里的活儿一件件接过来,干得有条有理。母亲常夸我:“我的小女儿一下子长大了。”如今想来,这就是青春的力量吧。14岁,确实是个小大人了,就要背起该背的责任与担当。</p> <p class="ql-block">四点放学回家,我先去田间沟边割青草,家里养着两只葵鼠和两只鹅。割青草不是一件轻松的活。一次下到田间的水沟里割样子像甘蔗一样,草杆子青红一节节的小嫩草,这草清甜可口,葵鼠的最爱。等我开心地割了满满一竹篮子爬上岸时,发现一条金边大蚂蝗正吸在我的小脚肚上。这发现吓坏了我,我深呼一口气,镇静着自己发抖的手,手拿镰刀将它吸着我脚肚上的吸口刮掉,谁知它的反应比我的抖手快多了,马上用别一头吸在了我的脚肚上。这让我又吓了一惊:“啊,你这家伙有两个口的啊。”手不抖了,又一刀刮下去,还是它比我快了一点,另一个口又吸到旧地方去了。这让我来气了,快速一刀刮下去,速度比它快,它掉地上了。我顾不上止我脚肚上两个口子的血,用镰刀把它剁碎才解气。其实,这蚂蝗咬人不痛,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看见它的样子,就觉得可怕而已。经历过面对面的“战斗”,我赢了,以后再也不怕它了。</p> <p class="ql-block">割完草回家,我就赶紧淘米做饭。那会儿烧柴火,用木刨花点火。架好木柴块,用木刨花在底下引火。点着木刨花后,得用嘴一个劲儿地吹,把火吹大吹久才能把小木柴块点燃。吹起来的黑炉灰弄得我满脸黑一块,白一块。火烧起来后,我就边盯着火,边把菜洗好。等爸妈回来,锅里一炒就能吃了。有时候他们天黑了还未回家,我就按照母亲说的舀一碗饭,加点猪油,再滴上几滴酱油拌着先吃。呀,那猪油酱油拌饭,味道,真香!现在想起来还跟昨天一样。</p> <p class="ql-block">周末我也闲不住,跑去小城边的流沙河摸蛤蜊。水不深,才到小腿,一伸手就是一把。一会儿工夫,小簸箕就塞得大半满了。背在肩上,走回家,得走二十来分钟。汗顺着脸直淌,晒得脸火热的。碰上父亲骑车来接我,我就高兴坏了。他接过小簸箕,将它挂在车头上,说:“少摸点,太沉啦,把我的小丫头都压矮了。”我坐上父亲的单车,父女一路说着笑,一路吹着风,那是最快乐的时光。回家后,马上将哈蜊砸碎喂鸡,看着鸡欢快地吃着哈蜊,想着鸡吃了蛤蜊能多下蛋,想着家里能吃上煎鸡,什么累都不觉得了。</p> <p class="ql-block">轮到我家冲洗我们住的那一排宿舍门前小沟渠时,我就一桶一桶从井里打水去冲洗沟渠。冲洗沟渠最难的地方是每家门前都铺有一块长一米半的石板,而垃圾、沙石一般都堆积在石板下面,要用大桶的水用力冲过去,才能将垃圾沙石冲岀来。邻居的阿姨、婆婆会出来帮忙,用积下的水,把自己门前那石板底下那段冲洗干净。完成整条沟渠冲洗工作后,我往往衣服都湿透了,汗水加上井水。等父母回家,看到我早已完成任务,既高兴又心疼。</p> <p class="ql-block">星期天大扫除,整个家也靠我。红砖地一块一块擦,先洒水,再用刷子,最后反复抹干,两三个小时才能做完。辛苦是真辛苦,但听到父母进门时惊讶的声音:“哇,好干净啊!”心里立刻喜滋滋的。那一刻,我清楚自己真的长大了。</p><p class="ql-block">我就是这样做着家务,一直做到我离开家进入大学为止。</p> 青春的滋味 <p class="ql-block">有句老话,叫“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我家并不算穷啊,只是父母工作真的太忙了,基本上都是天暗或者黑了才回家。当时好多同学家里有爷爷奶奶或姥姥姥爷,他们放学后,不需要做任何家务,经常是把书包往下一扔就可以跑出去玩了。我有过羡慕,可我的青春,就是在这些家务里慢慢成长起来的。天黑的时候,自己在家,是有心酸、也怕黑,但更多的是自豪:我为父母分担了,我长大了,我做了青春该做的。</p> 传承 <p class="ql-block">后来我也做了母亲,尽管身在美国,我依然让孩子们帮我做家务:擦地板、煮饭。儿子跟着父亲修剪园子里的草,女儿陪我一起拔花园里的草。这样的担当、这样的孝顺,在我的家里代代相传。</p> <p class="ql-block">那段我中学的日子,是我青春最初的样子,是我人生的底色。青春期的帮助父母做家务,是最初的风雨,它让我学会遇到困难不退缩,相信方法总是比困难多;也让我的性格更坚韧。正是这些,才有今天的自己,才让自己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p><p class="ql-block">回头看我那段青春岁月,正是我成长的起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