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无止境:徐成淼杂感随笔选》选读(第53期):《文学返归自身》

潜流(潜徐成淼)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文学返归自身</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徐成淼</b></p><p class="ql-block">在我们老祖宗那会儿,文学是和政治、哲学、历史等掺杂在一起的,所谓文史哲不分。政治家,思想家,哲学家,常常以近似于文学的方式发表自己的思想见解,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文学也就借了政治、思想、哲学的力量,大大提高了自己的地位。</p><p class="ql-block">我们的老祖宗又大力鼓吹“文以载道”,“文”载上了这个“道”,更准确地说,是“道”要仰仗“文”得以推行,“文”的重要性就更毋庸置疑了。弄到后来,文学成了“经国之大业,举世之盛事”,更是天下第一重要的东西了。</p><p class="ql-block">到了“五四”文学革命之后,这个传统也没多少改变。“五四”文学革命横扫了许多旧营垒中的东西,唯独“文以载道”这个传统观念没有触动。“五四”文学革命的目的,就是要以文学革命为先导,谋求国家的振兴,民族的解放。当时的文学先行者,就是把文学当作“改造国民性”的重要手段来看待的。</p><p class="ql-block">到了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时期,文学的“载道”功能不仅没有削弱,反而不断被强调,被强化,有时甚至到了唯此为大的程度。那时不少文学作品,就是当作政治学习的手册或文件来学习应用的。反过来,历次政治运动,也差不多都是拿文学作品开刀。</p><p class="ql-block">这种情况在新时期开始之初,仍没有根本改变。回想上世纪80年代初,一篇《班主任》,一篇《伤痕》,就叫无数中国人奔走相告、激动不已。如今细细回想,这并不是文学本身的力量;而是因为读者在《班主任》和《伤痕》中,读出了某种政治信号,引起了某种政治共鸣。</p><p class="ql-block">到了90年代末,中国文学几千年承袭而来的这种“文以载道”的传统受到了根本性的挑战。经济的市场化,信息的普泛化,思想的多元化,导致文学的至尊地位被彻底颠覆。文学作为政治手术的切割口,文学作为政治气候的风向标,文学作为意识形态的鼓风机,文学作为哲学思想的代言人:这样的局面已一去不返。文学正在摆脱许多原本不该由文学承担的东西,文学正在成为真正的文学,文学正在返归自身。</p><p class="ql-block">这其实是十分正常的现象。文学本来就只是文学,是作家写、读者看的一种书面文字。它当然与社会人生有关,与人间世事有关;文学有可能影响人的思想、情绪、性情、观念和意识,但文学并不能担当救世的责任,并不能起挽狂澜、扭乾坤的作用。把文学的作用过分夸大,不仅与事实不符,也妨碍了文学本身的正常发展。</p><p class="ql-block">文学返归自身,许多问题就可能迎刃而解。例如作家地位问题:过去说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现在没多少人这样看了。这是对的。鲁迅早就说过,以为作家诗人与众不同,升天之后可以坐在上帝身边吃糖果,是一种误解。作家不过是一种职业,而不是贵族封号,作家头上本不该有什么特别辉煌的光环。</p><p class="ql-block">文学回到原来的位置,对文学本身来说,不仅没有损害,而且大有好处。你再不能依靠别的力量来推销你的作品了。要让更多读者读你的作品,你就得把自己的东西写得好些,更好些。 </p><p class="ql-block"> 2006年7月</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原载:</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贵阳日报》2006年7月26日</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歌无止境:徐成淼杂感随笔选》中国文化艺术出版社2014</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