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粥

韩冷

差不多两千年的时候，院儿里还有澡堂子和食堂，大米粥绝对是早餐的主要食谱。说不清哪一天开始这些设施都没了，不知不觉的。

从那以后，就没有了喝大米粥的记忆，家里没有煲汤的习惯，更不用说熬大米粥了。

之所以想起大米粥，是因为上了年纪以后，喝点汤，喝点粥之类的感觉身体更舒坦一些，所以时不时的捣鼓点喝喝。

杂粮粥、小米粥、我都不爱喝。唯独大米粥，特别有感觉，喝完后心花怒放。

最早的大米粥记忆还是小时候在山里。那个文歌年代每人每年有五斤大米的指标，珍贵的不得了，最最重要的日子，才下狠心蒸锅米饭吃。没谁舍得熬大米粥喝，

具体是哪个年份记不清了，城里的单位搞“拉练”运动。具体就是单位里的人学军人的样子，打上背包，排着队，举着红旗，徒步向山里走。到了村里住一晚再往回走。山里人说他们是打摆子抽风。

先是来了一波人，大队领导领着他们挨家挨户“号房子”，就是谁家有空房子，看看能住几个人。

那时我家盖了新房子，后院的两间房就空出来了，夏天用来圈鸡。刚开春，鸡还在荒野中散养。所以两间房就被征用为临时食堂。

房子里架了两口大锅，是村里吃食堂年代剩下的，比家庭用的“九银锅”大了好几号。一口用来蒸馒头，一口用来熬粥。

那天早晨整个山坳里都一股焦糊味儿。他们用的是玉米秆柴禾，掌握不好火候。

好一阵乱哄哄后，队伍打着红旗走了，山坳恢复了平静。全家人跑到后院看个究竟。半锅焦糊的大米粥剩在了那里。

给猪吃？舍不得；给鸡吃？也舍不得。妈妈让我们到前院把几个大盆子拿来，装满糊粥，送给周围的叔叔大爷家尝鲜儿。剩下的自家吃。

感觉还行，至少比玉米粥强点儿。

这算是人生的第一次大米粥吧。

到了高中住校。早饭有两种粥，玉米面粥和大米粥。

一周六天，两天大米粥，四天玉米粥，轮换着吃。

有时候去的早，排在窗口前，看大师傅们忙碌，等着开饭。

馒头或者窝头放在大笸啰里，上面盖着白布，一旁的大盆准备装粥。师傅往盆里倒了半盆粥，接着又往里加开水，稠乎乎的大米粥变得水水的，上面能映出师傅的脸。

如果你想把咸菜丝放在粥里，瞬间就沉下去。

那个时候语文课本里有篇文章，名字好像叫《包身工》。说的是旧社会给资本家打工的事，好像里面说资本家压榨工人，米粥很稀，能数出饭粒，还有沙子（记不清里了）。

反正有同学嘻嘻哈哈拿这事说笑。我倒是暗暗的满足，比老家的生活强多了。

四川人重庆人把大米粥叫稀饭。

1981年我到重庆上学，还是学生，但内在身份变了。生活发生了本质变化。

菜里油多，肉多，身体里里外外都油汪汪的。稀饭不再是关注的焦点。如果我愿意每天都能吃到稠乎乎的稀饭，口感很好。吃的多了，就成了家常便饭。是好是坏没人拿稀饭说事儿。

当地人聪明，往稀饭里撒把酒曲，就成了醪糟。小贩偷着溜进校园，在宿舍楼下叫卖。我好奇，买来吃。好吃的一塌糊涂。怎么形容好呐？大概和吃了兴奋剂差不多。

九十年代后期出差去深圳，地主请去吃早饭，当地人叫早茶。

有白米粥，他们是把米搞碎了熬成粥，口感更细了。好吃，比重庆的稀饭还好吃，南蛮人挺有创意。

还有皮蛋瘦肉粥，大概就是往白米粥里加了皮蛋瘦肉和蔬菜，加点葱花。真是美味。

那个年代东奔西走。许多事情懒得去问个究竟。如今吃饱了无所事事。就想知道重庆人，南蛮人文革年代吃的是啥样的大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