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吴普忠 | 《岳母》</p><p class="ql-block">岳母没有文化,患上食道癌后心情仍然很开朗。有一次她有点埋怨地对我们说:"我早知道我得的是癌症。"我很敬佩岳母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的无所畏惧。</p><p class="ql-block">岳母一家是1978年由乌鲁木齐某部队转业到无极县的,记得我与爱人谈恋爱时,岳母岳父去看电影,散电影后回家,岳母老远见到我的自行车就喊:"啊呀,普忠来啦!"</p><p class="ql-block">赶爱人在县医院生孩子时,我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哭后,紧接着便听见岳母大声地说:"嗨,生了个小脏闺女子。"</p><p class="ql-block">岳母的病发现得很晚,先是谁也没有当回事,初始头上长了两个疖子,以为是炎症,在县医院工作的妻妹丁力拿了点红霉素,吃了快一瓶了还不见好,后来又见脖子下面长了个大疙瘩,便觉得不妙。那疙瘩是淋巴结的肿大,不知是原发性还是转移……</p><p class="ql-block">先是在县医院检查看不出来,把切片送市第三医院仍然看不出来,在省医院重新检查才确定为癌症,但何部位还是没有确诊,直到不能吃东西了才知患的是食道癌。那是前年冬季,我从"社教"地滦县返回石家庄,一上楼见我的房间亮着灯,开门后才知岳母岳父在,已住一个多月了,天天步行到中山医院做化疗。我拿出500元钱给了岳父。</p><p class="ql-block">化疗后又回无极,每次我回无极见岳母又瘦了许多,吃饭时好时坏。我们在外屋吃饭,岳母在里屋躺着。</p><p class="ql-block">一天妻子探病后返回石家庄,女儿见她坐在沙发上暗暗落泪,便问:"妈妈,你怎么了?"妻子说:"姥姥不行了,腿都抬不起来了。"说着便哆嗦着模仿,一边偷偷用手背擦去涌出的泪水。</p><p class="ql-block">果然没几天妻子被叫了回去,临走前对我讲,一有电话你就回去。</p><p class="ql-block">一天上午,办公室电话响了,是无极打来的,说不行了,让我回去。骑车去育英小学接上女儿,女儿默默地跟着我回到无极姥姥家。</p><p class="ql-block">岳母躺在被单下显得很瘦,我与挑担儿建茫照旧礼俗向岳母磕头。</p><p class="ql-block">过去也没见过有多少亲戚来往,岳母去世了,一院子占不下。岳母火化后送到岳父的家乡埋葬,几乎全村的人跟到墓地——葬礼隆重而肃穆。</p><p class="ql-block">回到家,我对女儿讲,你看你,姥姥待你那么好,没了连哭也不会。真是"外甥狗子。"</p><p class="ql-block">女儿讲:"俺哭了。你骑着车子从学校接俺,在中山路上,俺在车子后头坐着就流泪了。"</p><p class="ql-block">岳母逝世快一年了,后来才知,我给的那500元钱岳父又退给了我的妻子……</p><p class="ql-block">——首刊1994年11月29日《北方市场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