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株洲

沪上闲人

昵称：沪上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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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网络

出了高铁站，拉着行李，跟老伴一起朝出租车站点走去。远远看到一个矮胖的中年人，手持扩音喇叭不时在喊：“别问，先上车，先上车！”正疑惑间，走到跟前，发现是个胖哥。大概是喇叭持在手上太久，他把红色的扩音器搁在隔离栏杆上，一边挥手一边说话：“上车，车上有监控记录，说什么都会记下来，到车上去问！”胖哥疲惫地望着我们，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

上车的人不再多问，拉开门便钻进车里。可司机却探出头来，问后面和旁边的人：“去哪？”显然不满足于只载一个短途客，还想顺路再拉个同方向的。“嘀——”后车的喇叭在响，司机催促着。“快走啰！”胖哥无奈地大喊，嗓子都有些哑了。

这时，后面一辆绿色的出租车油门一轰，猛地窜上来，平行停住。司机跳出来连声大喊：“有去湘潭的吗？”中年胖子手一指他：“走走走！”“我等好久了，”那司机陪着笑脸，望着他，“有吗？马上走！”他继续吆喝着。有顾客开始不满：“怎么这样乱？我要投诉！”“投诉，我也没办法呀，”中年胖子一脸无奈。这时，一个明白人说：“知道你的难处，没有执法权，可有执法权的不来呀。”我摇摇头，跟太太上了一辆车。

听到目的地不算近，司机绕过还在揽客的两辆出租，一踩油门跑起来。我忍不住向他发话：“过节了，大家从全国各地回来，司机们这么一弄，把株洲的形象都给毁了。”我正说着话，司机往左拐着弯，见是两辆大货车在等红灯，他“嗖”地从右边插上，穿到头辆货车前的间隙。一看左道没车，不管红灯亮着，一加油门从左道直接冲了过去。我赶紧收住话头。坐后排的老伴惊呼：“红灯！红灯你也闯过去了？”“这里没监控，没事！”司机不以为意。一会儿又到了路口，红灯显示还差几秒。“我们不着急！”我急忙提醒司机。司机贴着红灯转绿的一瞬，“轰”地一声，车猛地窜出。我一个挺胸，被惯性按在座椅上，车子已飞跑起来。右拐来到衡山路，只见一辆白色SUV不管不顾，从右侧路旁猛然一个左拐，横穿马路调头。“有车！”我憋着气喊了一嗓子。只听“嘎——”一个急刹！我猛地向前一低头，紧接着又是一个挺胸，被司机带着快速越过险情。太太本想告诉详细地址，此时也紧张地手握上方扶手，一声不吭，任由司机载着飞奔……

株洲，你怎么了？二十五年前的阵痛，为何换了种方式在今天重现？

不由想起开过五年出租车的弟弟。那是上世纪90年代中，他谈了女朋友，用自己在广东的积攒加上家里拼凑的钱，买了辆奥拓。头两三年还不错，弟弟攒了些钱，结了婚。眼见别人纷纷入市，他赶紧升级换了台夏利，增加竞争力。人多，市场有限，政策又跟不上。经常空车跑，两车抢同一客人的现象屡见不鲜。一个月下来，许多司机扣除规费，挣不够一家生活费。有一年，终于爆发了出租车司机罢工堵塞株洲大桥的事件。弟弟曾苦笑：“看着车就不想上，可上去了就下不来。”思来想去，他一咬牙，又南下广东。那段时期，司机罢工堵塞大桥的事件，正是行业阵痛最极端的写照。

斗转星移。疫情前一年春节，高铁刚通不久，我和老伴从上海回株洲。高铁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出租车点有两三个执勤人员，秩序井然。刚上路，司机就递给我一张联系名片：“有需要，短途、长途都跑。我没时间，几个朋友可以帮忙。”他见我听出他的攸县口音，开心地与我聊起来。他很满足：“20岁从攸县农村过来，干了20几年，车换了好几台，现在开的是自己的桑塔纳；在株洲河西买了套两居室，女儿上大学，老婆租了个门面，卖点攸县特产，老家亲戚组织货源，日子过得安逸。”他坦言：“最困难是2000年前后那几年。后来搭帮政府的政策好，收入多了。当然，做事勤快，动脑筋也很重要。”

曾几何时，经济下行，网约车加入竞争。网约车经营门槛低，在网上找家平台注册，再买份营运保险即可。有的干脆不买，悄悄干，尤其在晚上，容易躲过巡查。

2024年1月29日，上海市道路运输管理局发布通知，禁止网约车在浦东国际机场区域运营，引发广泛争议和平台混乱，市民投诉声四起。次日，上级部门上海市交通委宣布取消该禁令。这起事件，表面上是巡游出租车与网约车的业态冲突，折射出的却是传统行政管理思维与平台经济灵活性之间的深层矛盾，考验的是政府从“管理者”向“服务者”与“协调者”的角色转变。

在张家界与出租车司机聊天，发现那里抓得严，鼓励举报。而出租车司机也乐于指着旁边下客的网约车，得意地告诉我们：“他们不敢跟我们争的，要举报他就不得了。”举报者往往是受冲击的巡游出租车，举报其超载或违规，巡检就会罚上几千。但一转身，网约车司机换个平台又能接着干。

看来，如何处理巡游车与网约车的矛盾，地方政府还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改革开放以来，株洲的发展有目共睹。作为在外的株洲人，我十分关注家乡的每一点变化。有口皆碑的越江大桥，美丽的沿江大道，“全国卫生文明城市”，“株洲智轨”，“高铁、航天动力谷”……一张张闪烁光辉的烫金名片，让株洲正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

但是，一座城市的光芒，不应只是闪耀在动力谷的实验室里，也应流淌在每一个出租车司机井然有序的方向盘上。上海与张家界的案例，正是给株洲提了个醒：在城市建设高速发展的今天，任何“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或简单粗暴的管制，都难以根治城市服务的顽疾。

因此，作为“游子”，我们既为“动力谷”、“智轨”这些高大上的品牌自豪，也为出租车这类城市窗口的失序而揪心。我们更深切地希望，家乡在完成“腾笼换鸟”的工业转型过程中，能够创新解决好城市服务的难点——例如探索巡游出租车与网约车的整合经营，或利用大数据模型加强监管与资源优化配置。

（谢谢您的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