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哈尔滨道里中央大街附近欣赏摄影展

王玮瑶

最近在哈尔滨道里区的红专街，我偶然走进一个藏在咖啡馆地下的展览空间。那天风不大，秋阳斜照在老城区的砖墙上，像给整条街披了层暖绒。展览名叫“寂静律动”，是位曾在非洲尼日利亚工作、后来在法国深耕艺术的摄影师的作品展。他的镜头不喧哗，却把遥远大陆的呼吸声带到了这座北方城市——原生态的草原、沉默的部落、阳光下缓缓移动的影子，一切都像在低语，讲述着土地与人之间最本真的联系。

一进门，最先撞进眼里的是一幅田野中的男孩，光脚站在草地上，身旁那只狗正低头嗅着泥土的气息。他穿着传统服饰，站姿安静，仿佛与风、与云、与大地同频呼吸。展览信息就挂在旁边：9月21日到10月5日，由丁宏和滕玥策展，地点正是这间戈雅咖啡的地下空间。我忽然觉得，这展览选址也像一种隐喻——在喧嚣城市的一角，挖出一个沉静的洞穴，用来安放远方的宁静。

再往里走，一位穿牛仔外套的女性站在红砖建筑前，手提绿色包，脚踩彩色运动鞋，姿态松弛却有力量。她不是展览的主角，却像是某种连接点——现代都市人与古老影像之间的桥梁。那座建筑的铁艺拱门有些斑驳，电线横穿墙面，可正是这种粗粝的真实感，让整个空间显得不刻意、不造作，像一段被遗忘的时光突然被人轻轻翻开。

展厅中央的一幅作品让我驻足良久：一位女子头上顶着装满绿植的篮子，怀里抱着婴儿，走在开阔的田野上。她的衣服是红绿相间的，阳光洒在肩头，脚步轻稳。那画面没有刻意的摆拍感，反而像生活本身在自然流淌。我几乎能听见风掠过草尖的声音，能闻到泥土与植物混合的气息。这种美，不是被设计出来的，而是从日复一日的劳作与陪伴中长出来的。

另一幅照片里，一位戴头巾的老年女性站在树影斑驳的屋前，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她脸上，她笑着，眼角的皱纹像年轮，记录着岁月的丰饶。那笑容不为镜头而生，却因镜头被永久留存。我站在那儿，忽然觉得，所谓“律动”，或许就是这样的瞬间——无声，却有力；平凡，却动人。

还有一幕是室内场景：一位女子坐在门槛上，抱着穿红衣的婴儿，身后是黄色的窗帘，门外绿框的门半开着。那画面安静得像一首摇篮曲，时间仿佛凝固在午后三点的光里。温馨不是堆砌出来的，它藏在门槛的磨损边缘，藏在母亲低头看孩子时那一瞬的柔和眼神里。

展厅尽头，一组群像作品铺展开来：人们身着色彩鲜艳的披肩，佩戴珠饰项链，站在草原与远山之间。他们的姿态庄重，却又自然，像大地的一部分。整幅画面透着一种仪式感，不是为了谁而举行，而是生活本身就值得被郑重以待。

我在一张木桌旁坐下，对面墙上挂着一幅大照片：一位老人坐在路边长椅上，背景是绵延的田野与山脉。桌边放着一个编织篮和一扇旧木窗框，仿佛在提醒我们，记忆也需要容器。一位女士坐在我不远处，也望着那张照片微笑。我们没说话，但那一刻，仿佛共享了一段不属于我们的过往。

后来我站在一幅田野男孩的照片前，穿着牛仔外套的自己恰好被映在玻璃上，与画面中的他重叠。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看展不只是“观看”，更是一种“在场”——我们带着自己的生活走进别人的故事，又在其中照见自己的影子。

还有一幅作品是红色峡谷与奇特岩层，地貌苍茫，像大地的褶皱。站在这幅画前的观者戴着太阳镜，脚踩彩色运动鞋，黑白地砖映出淡淡的倒影。旧墙皮剥落，可正是这种不完美，让整个空间有了呼吸的节奏。

另一幅照片里，人们在非洲的田野中劳作，树影婆娑，天空湛蓝。一位观者站在前面，穿牛仔夹克，肩挎包，神情专注。她没看我，我也没打扰她，但我知道，她和我一样，正试图从这些影像里，打捞某种正在消失的宁静。

有一刻，我看到自己站在那幅乡村男孩与狗的照片前，微笑浮上嘴角。轻松的情绪来得毫无预兆——也许是因为那画面太干净，太真实，让人暂时忘了城市的拥挤与焦虑。

又一幅劳作场景前，同样的照片，不同的观者，却都停下了脚步。我们素不相识，却因同一片远方的田野而短暂地同频共振。

最后，我看见两位观者并肩站在一幅非洲人文景观前，一个穿黑外套，一个穿牛仔装，都笑着。她们的笑容不是对镜头的回应，而是被画面唤醒的内心共鸣。墙上其他作品静静陈列，自然与人文交织，像一首没有歌词的歌，在空间里缓缓流淌。

这场展览没有喧闹的开幕，没有华丽的装置，但它用最朴素的方式提醒我：真正的美，往往藏在寂静里，藏在那些未被修饰的瞬间中。而在哈尔滨道里区这条老街上，有人悄悄为远方的律动，留了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