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泰康

那天下午，阳光斜斜地洒在小区的步道上，我看见他坐在那辆黑色的小车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睛却望向远处。他穿着浅色的短袖和卡其裤，像一株刚抽芽的小树，安静又充满好奇。那车虽然只是个玩具，可在他眼里，大概已经是一辆能带他穿越世界的座驾了吧。楼下的现代建筑静静立着，绿树在风里轻轻晃动，整个世界仿佛都为他放慢了节奏。

第二天他换了一件白上衣，又坐进了那辆车里。车头有个小小的奔驰标志，在阳光下闪了一下。他没发动，也没笑，只是那样坐着，手放在方向盘上，像在等待一个出发的信号。我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总爱坐在纸箱做的“车”里，嘴里发出“呜——轰”的声音，从客厅开到厨房，仿佛真的驶过了千山万水。原来每个孩子心里，都藏着一辆永远不会熄火的车。

那天风有点大，树叶沙沙地响。他依旧坐在车里，目光沉静。不远处，两个大人推着婴儿车缓缓走过，脚步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没回头看，也没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是他旅途中的风景。我站在阳台上，忽然觉得，童年最动人的地方，不是吵闹的笑声，而是这种安静的、专注的时刻——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当司机，而整个宇宙，都是他的乘客。

后来有一次，他没坐进去，只是站在车边，低着头，像是在检查轮胎，又像是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白上衣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像一对还没展开的翅膀。那辆黑车静静地停在原地，像在等他下令出发。可他只是站着，一动不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童年不只是奔跑和欢笑，它也包括那些沉默的瞬间——我们在小小的困惑里长大，在无人知晓的思考中，悄悄告别下一个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