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节后烟雨六盘山

张军

国庆假期的喧嚣，像退潮般倏然远去。人声与车鸣消散后，山村重归于它本来的寂静，而这场秋雨，恰如其分地前来，为这片宁静镀上一层清冷湿润的光泽。

节后六盘山，山色已与半月前大不相同。那时尚存的些许绿意，如今已被更为浓烈、更为彻底的秋色所取代。雨幕如纱，将远山层层叠叠的峰峦渲染成一幅酣畅淋漓的淡彩水墨。那颜色不再是单一的青灰，而是枫叶的赭红、白桦的明黄、松柏的苍翠，所有斑斓都被雨水浸润、调和，融化在一片迷迷濛濛的灰蓝底色里，显得沉静而丰厚。山间的云雾，比先前更浓重了些，不再是懒懒地缠在山腰，而是成片地流淌、升腾，仿佛大山在寂静地呼吸。

脚下的路愈发湿润，踩上去有一种柔软的陷落感。田野里，收割后的痕迹显露出来，玉米秆子大多已被收走，留下一片片略显狼藉的空旷。大地仿佛在劳作后舒了一口气，裸露着胸膛，坦然承受着秋雨的洗礼。少许未被收割的玉米，像是在默数着光阴的流逝。空气里那股清冽的泥土气息更加纯粹了，混杂着枯草与落叶微微发酵的味道，凉意也更重了些，深吸一口，肺腑都为之一振。

村庄似乎还沉浸在假期过后的休憩里。农家乐的招牌被雨水洗得干净，却少了游客的喧闹，显得有几分寂寥。屋檐下的红灯笼，被雨水打湿后，颜色变得深浓，像凝固了的陈年醇酒。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连那檐角的滴水声，都显得格外清晰、落寞。偶尔有村民披着雨衣，扛着农具匆匆走过，身影在雨雾中模糊成一道移动的剪影，很快又消失在巷口。

此时的静，与节前的静是不同的。先前的静，是劳作间隙的、充满内生力量的静；此刻的静，却带着一种繁华过后的、略显疲惫的安详。它让你想起一场刚刚散席的筵席，杯盘已冷，余温尚存，主人家在收拾整理，准备迎接漫长而安宁的冬天。

雨丝拂面，寒意已有些侵骨。我紧了紧衣领，知道这山村的秋，是真正地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