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不易 8(副本)

梅西菩提

<p class="ql-block">乡土情之八</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世道不易</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从记事起就看</span>到家里墙上正中挂着一张照片。那个人穿着军服戴着高帽上面插着羽毛,肩上一边一个圆圈圈肩章,<span style="font-size:18px;">斜背皮带,</span>手握宝剑,嘴角八字胡,眼神明亮……</p><p class="ql-block"> 这么奇怪的照片,是谁呀,我经常盯着看.不解地问老妈;“这是谁啊?”“老爷爷!”哦!老爷爷是这个样子”。我记在心里了。</p><p class="ql-block">后来我父母的很多遭遇都和这照片扯上了关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小我就看着父亲在刺骨寒风中离开家……</p><p class="ql-block">他那高大宽厚的背影在我心中无法磨去……</p><p class="ql-block">他受了多少冤枉,挨了多少整,他扛下了多少责任我都记得清楚,直到现在那些情景还时常浮现在我眼前……</p><p class="ql-block"> 那是小学一年级我7岁多时的事。父亲在领导岗位上,他那时是站长,我们住在水文站机关大院,同学们都羡慕我,吃得好,穿得好.和街道上那些孩子有明显的区别。我上学从大院出来,门卫大爷还送我一段路程。这是我儿时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可是好景不长。</p><p class="ql-block"> 到了上二年时就情况就不一样了,四清开始了。父亲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他开始挨整了。他被从领导岗位上撤下来,成为站内的”杂工”,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干,除此以外还要无休止的交代问题。父亲被调离水文总站去河南的唐河政审,后来又调他到更艰苦离家更远的陕西旬阳白河劳动改造,<span style="font-size:18px;">洗刷灵魂。水文站里的负责人要让我们一家随同父亲一起去陕西旬阳落戸,母亲坚决不愿随走。她想就是当年随父亲离开武汉来到襄樊,才遭遇如今这样的困境,这次如果再随他走情况会更糟!所以这次说什么她都不走。为了我和二姐的学业及以后的成长,她坚决和代理负责人抗争一定要留在襄樊,等着父亲的归来。站里的代理负责人很生气,把我们家的东西都扔了,人也赶</span>出了机关大院,那天徬晚老妈,我,姐姐,弟弟四个人只抢出了自己的三件物品,被流落街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时一位好心的菜农赵奶奶收留了我们暂时借住在她家的大院里……</p><p class="ql-block"> 我的景况也一落千丈。在上学的路上常常被同学追着打,还喊:打倒小地主,打死小地主……</p><p class="ql-block">我一个小孩都要遭这样的罪,我想老爸在外面的情况一定会更糟。</p><p class="ql-block"> 父亲偶尔也能回家住两天,但总有人跟着,每晚他跟老娘说话一直到很晚,我听得懂一些,又听不懂另外一些,听到的是:一次测量时,老爸那双腿被船上铁锚的钢缆绳拉开的伤口可以看見白骨,他硬是没有倒下,血琳淋站在那里……听到老妈哭。我也躲在被窝里流泪,什么时候睡着也不知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暂住的那个大杂院住户多,人员杂。</p><p class="ql-block">父亲只能在过年时回来住几天,这是我最盼望和高兴的全家团聚的日子。那年春节前,父亲从陕西回来探亲,刚进家门没多久,jc就上门了说:有人举报后院墙上的fd标语是他写的……</p><p class="ql-block">那天,院子里突然来了好多穿白衣服的警察,在我家屋子窗户旁的墙边拍照,然后又把大杂院的人都叫去问话。他们也把我叫过去指着墙上的字让我念一遍,后他们把老爸帶走了。有一个警察还把我家墙上的照片也拿走了。妈从外面回来后,得知刚才家里发生的一切。</p><p class="ql-block"> 她急帮跑到有标语的墙边,大声地哭喊:</p><p class="ql-block"> 冤枉呀!老彭刚从外地回来,他没有这个胆写呀,<span style="font-size:18px;">这个是用石灰汁写的,我们从哪里去弄这东西?</span>是谁缺德这样害人呀?老天会惩罚你的,请大家帮老彭证明……</p><p class="ql-block"> 这时赵奶奶从隔壁院走过来。扒开人群看了看然后说:“哦!这是当年土改刷的标语打倒地主,是谁把“地主”二字凃掉,然后写上XX党。是谁站出来!”</p><p class="ql-block">人群没有一个人支声。她就说:先过年吧!过完年再查不怕查不到。她转身对老妈说:我给你当保人把老彭保出来。我,妈,赵奶奶一同到派出所把父亲保出来了。</p><p class="ql-block">派出所的人根据我们家墙上有那张“老爷爷的照片”就怀疑标语是父亲写的,于是他们命令老爸三天后要离开此地。那个新年我们就在屈辱中度过,没有欢笑与快乐。</p><p class="ql-block"> 初四吃完早饭,父亲拿起行李正准备出门,警察就来了催促他快点离开。我拉住父亲的手说:“爸,这过年有车吗?”他没有回答,只说:“明伢听你娘的话,好好读书!”</p><p class="ql-block">我点点头,目送父亲离去。他走了,听到我的哭声,也不回头,他那高大的背影定格在我幼年的心中……</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坚信父亲是个好人。</span>我心里暗暗想:一定要找出诬陷他的人。</p><p class="ql-block">我在大杂院里悄悄寻问,是谁害我老爸的?有人告诉我,”是段家人做的”。我也不管对不对就盯着段家孩子打。段家是5个孩,我每次趁老大不在时,只打老三,我单打独斗,对方兄弟齐上阵,结果每次我回家都是头破血流,鼻青脸肿头发也扯掉了……母亲看了心痛地说:你这土匪的脾气怎么不改呢?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土匪脾气是不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我是天天打架,总是狼狈不堪的回来,母亲看了既生气,又难过,她决定搬家。当年</p><p class="ql-block">像我们这样“运动员”家庭又能往哪里搬呢?</p><p class="ql-block">好心的赵奶奶出面找到街道办主任谈我们的住房,正巧张主任家有一间空房,他答应我们去住,我们就搬到西巷子张家大院。</p><p class="ql-block">临走时赵奶奶对我说:“再不要打架了,让你妈省点心。你脸上的伤痛吗?我保证帮你找出你要的答案”……</p><p class="ql-block">我们住的西巷子没有路灯,每到亱晚漆黑一片。一天亱里老妈从工厂回家,一不小心掉到电线杆坑里,无人救援,她在坑里蹲了一夜,直到清晨被卖菜的人发现给搭救上来。我见到她伤势很重,手足无措,只有跑到学校找到我的班主任陈老师,是她到家里帮我把老妈送到医院,医生准了我三天假陪伴母亲。现在想起来我真是感激陈老师,她像母亲一样长期地关心我。</p><p class="ql-block"> 父亲每月给我们寄八元钱生活费,每月二十号邮递员就在大杂院门口叫“汇款单到了!”,这样就给外人造成了错觉:他们家“有钱”。结果大杂院的人,包括外面认识的人,只要有什么难事,总是过来借钱。</p><p class="ql-block">他们不管你家怎么过生活,只管来借钱。母亲只好苦自家的生活,满足他们。张家借三块,李家借二块,借二块这些人也守信用,也会还钱但没几天又来借。实际是父亲给我们寄来的生活费总在别人家里周转。我们自家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我让老妈不要再借钱给他们了,但是她带着哭腔说:“不行,世道不易。”</p><p class="ql-block">“世道不易”我当时不懂,长大了,我才真正明白:母亲当年是为了活下去,无可奈何地“打肿脸充胖子”呀!我们家是外乡人,家中没有男人,要想站稳,她必須咬牙负重前行,当时的环境就是这样艰难。</p><p class="ql-block">我和母亲的日子过得很苦。挖野菜,捡煤核,到江心沙滩劳改农场地里捡麦子……我真有些熬不住的感觉,我对老妈说:我们回武汉吧,她伤感地说,怎么回去?回去有处住吗?他们能放我们吗?户口能给我们吗……</p><p class="ql-block">母亲的几声连问,使我哑口无言。我只在心里发愿:我一定要回武汉一定要回到我出生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赵奶奶来到张家大院。她告诉我和老妈一个能让我们暂时放下心结的消息。</p><p class="ql-block">她查出来那个反动标语不是我父亲所为。是大杂院里一个无业的无赖和段家的老男人合伙干的。诬陷我们的原因就是对父亲每月的汇款单,心生嫉妒,他要整得我们更加痛苦,这个人是个心理变态者……</p><p class="ql-block"> 又要过年了,父亲回家来,我问他:那天你是坐几点的车呀?他对我和母亲说:那天没有车,在大华饭店整整住了三天,直到初六才坐上唯一的一班从旬阳开往襄樊被大雪阻留在襄樊的旬阳车,他是那辆车上唯一的乘客。</p><p class="ql-block"> 想到大过年的时候父亲被诬陷,被赶出去在外面不能回家,母亲难受地哭了我们都哭了……</p><p class="ql-block">父亲还风趣地说,他本来就是坐专车的人。</p><p class="ql-block">这个新年我们又在沉闷中度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母亲早年女承父业,在鵬家祠堂做过“教书先生”,解放后在襄樊第八小学也教过书,因为她不会说普通话,自己辞工了。她一生最爱看的的二本书是“康熙三角字典”和”薛刚反唐演义记”。舅舅那年来襄时说,若不是时代的变故他的这位三姐“女先生”和二姐有得一比。</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当年税务官老爷给我母亲起学名:尤淑儒,这三个字含义深,后来因为名字的笔画多了,常常被没文化的人乱写,改成“尤是如”,“尤叔如”,“尤是玉”,死亡证最后定格在“尤仈玉”这是她一生有口难辩的悲剧啊!</span></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从二十几岁就被运动无情的折磨。为了孩子们健康成长,用她那瘦小的身体独自扛起生活的重担,她到处打短工,<span style="font-size:18px;">她忍气吞声,如履薄冰……</span>后来街道张主任把她安排进了草包厂打草绳。干着男人的体力活。母亲任劳任怨的坚韧行为感动了张主任,他又把母亲协调到袜厂,成为一位摇线工。</p><p class="ql-block">在逆境中母亲咬牙坚持一步一坎地走到了改革开放。</p><p class="ql-block">退休时她的工资从开始的几元,十几元到六百多元。</p><p class="ql-block">这六百多元,是她多年血泪的结晶,</p><p class="ql-block">也是她坎坷人生的奖励,</p><p class="ql-block">更是上苍给于她的馈赠……</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梅花香自苦寒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现在看来,母亲当年“坚决不随父亲去白河”的这个决定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她没有让我和姐姐成为别人眼里的“乡巴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那可怜的母亲为了生存,为了子女的成长,她忍辱负重一生,她所经受的苦难是无法用言语说清楚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每当我想到母亲的往事时真是百感交集!</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