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快乐时光

清茶

想给孙儿的周岁留一份特别的纪念，民国风恰好藏着这份心意。

穿上旗袍和长衫那天，阳光正斜斜地洒进院子，孙儿在怀里咯咯地笑，像一缕春风撞进了老屋的窗棂。

借着这一身长衫旗袍和相伴大半辈子的人，留下一组不一样的照片，好好记一笔。

他小小的一团窝在怀里，眼睛亮得像星子落进了茶碗。我低头看他，他也仰头看我，小手一抓一放，像是在数我脸上的皱纹。桌上的茶具静默着，盖碗里飘出一缕轻烟，绕过我们的鼻尖，又悄悄散去。这画面，像极了旧年月里那些未写完的信，如今终于落了笔。

她坐在我身旁，手里捏着那把绣花团扇，眼角的笑纹比扇面的花还生动。我们没说话，只是对视了一眼，就像年轻时在巷口等彼此那样。几十年了，话越来越少，默契却越来越深。这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茶凉了又续上，我们依旧坐着，像两棵根连着的老树。她轻轻摇着扇，我看着她手腕上那串旧玉镯，是出嫁时戴上的，如今颜色更润了，像被岁月泡过的好茶。孙儿在她怀里打了个哈欠，我们俩同时笑了——这笑声，是家里最老的回音。

后来我们走到院外，黄花树开得正盛，风一吹，落了一肩的香。她撑着扇，我牵着她，像一对误入春光的旧画中人。远处的窗棂映着天光，仿佛时光倒流，我们又走回了那个提着灯笼回家的夜晚。

我独自站在树下，手里的小扇合着，目光落在远处的屋檐。年轻时总想着走远，如今只愿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风吹过耳畔，像是谁在轻轻唤我名字。这一生，没做过惊天动地的事，却把平凡的日子，过成了自己最想留下的风景。

山脚下绿得发亮，羊儿安静地站在一旁，像我们也曾是这世间最温柔的过客。她抱着孙儿，我扶着她的肩，三人挤在镜头里，笑得像一户刚过上好日子的人家。其实我们早已过了“好日子”的年纪，可这一刻，分明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竹林深处，光斑洒在她的旗袍上，像碎金跳动。孙儿在她怀里扭了扭身子，她轻轻拍着，哼起一段不知名的调子。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我想起三十多年前，她在油灯下为我缝衣的夜晚。原来有些温柔，从不会老。

竹影摇曳，她低头逗着怀里的小人儿，我伸手轻轻碰了碰孙儿的脸蛋。他咧嘴一笑，露出没牙的可爱模样。我们俩对视一眼，又笑了。这一代一代的笑，像茶香一样，一代代传下来，从没断过。

湖边的风带着水汽，吹得旗袍角轻轻摆动。我们手牵着手，走得慢，却一步也没松开。她忽然说：“要是年轻时也这么拍张照，该多好。”我答：“现在也不晚，你看，湖水记得我们，风也记得。”

湖面如镜，映出我们的身影，一老，一旧，却格外清晰。她穿旗袍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相册里那张泛黄的照片，只是如今，照片里的人终于活成了故事。

她拿着折扇，轻轻一摇，仿佛摇动了整个夏天。我站在她身侧，看远山如黛，听鸟鸣悠悠。这一生没写过诗，可走过的每一步，都像在写一首慢悠悠的长诗。

树荫下，我望着湖心，扇子在手里缓缓展开。有人问：“您在想什么？”我笑笑：“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这一辈子，能和她一起老成这样，真好。”

她站在树下，阳光透过叶隙洒在她身上，像披了件会发光的衣裳。我悄悄按下快门——不是为了留影，而是想告诉以后的孙儿：你们的阿婆，年轻时美，老了更美。而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把平凡的日子，过成了最想留住的快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