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赋

南宫潇涵

序：时维仲秋，见庭中桂树繁花缀金，香透窗扉，感其隐逸之姿，遂援笔以记。

天地有嘉木，秋深吐奇芳。不争春色，独冠秋光。其形也，叶如碧玉，四季常青；枝若虬龙，风霜愈劲。金粟万点，隐于密叶之间；清氛一缕，散在微凉之际。似月华凝露，又疑星子坠庭。开也从容，落也从容，自有一种谦谦君子之度。

昔者月中斫桂，其痕随合，盖因仙根不灭；淮南丛生，其华愈茂，原是地灵所钟。世人植之“双桂流芳”，不唯谐音求贵，实慕其德。观其金粟盈枝，恍若群星坠地；清芬袭袂，浑如古佛拈香。可点茶、可渍蜜、可酿三秋玉液，纵碾作尘泥，犹存一段冷香，恰似君子固穷而不改其节。

至若月午风初，簌簌金雪铺石径；露重更残，霏霏甜雾浸书帷。不学飞琼舞空，不效落红泣血，唯以碎金之身，织就秋光锦幛。昔东坡夜起，疑是天香云外飘；易安昼寝，道是“画阑开处冠中秋”。今我立中庭，见琉璃月色与碎玉桂花交融，方知“桂魄”二字非虚言。

观夫金桂灿若云锦，银桂素如初雪，丹桂赤霞灼灼，四季桂月月含春。花小如米，却聚乾坤清气；色淡似霜，偏染秋日浓情。夜静风起时，簌簌如雨，铺地成毡，不似落英凋零，倒似天人散花。

余尝闻：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桂之品格，近于道家。不择沃瘠，江淮岭北皆生；无意显隐，道观禅院同茂。三秋独占，非傲群芳，应时序而发；万点齐放，不矜盛况，守本分而开。最妙在月下观桂，琉璃世界，暗香浮动，始知东坡“欲乘风归去”非虚言也。

赞曰：

月窟移根向玉墀，碎金镂雪两参差。

三千星斗成香屑，十二阑干挂蜜丝。

吴刚斫处痕犹合，骚客拈来句更痴。

莫道此花形渺小，堪与明月比清姿。

—乙巳年桂月，夜读时暗香浮动，推窗见月下桂影婆娑，墨研秋露以记之。